俯首称臣
汪贵闻言果然停步,侧头看了祁韫一眼,沉吟片刻,吩咐随从:“给纪三爷续茶。”这便是要继续长谈的意思。
祁韫心中估算,此番从汪贵入仓到现在刚好一个半时辰,纪四埋下的第二步棋应已启动,吴元通与白骥飞正斗至酣处,谷廷岳战船也该调度完毕,或已展开攻势。
她连日来自困囚室,心思尽系此局,反复推演汪贵可能的试探与应对,如今方能步步拆招,将“谈火器”一节牢牢控制在一个半时辰甚至两个时辰,至少为纪四与谷廷岳争得保底关键时机。汪贵性缓但谨慎,能以一事缠住他一个半时辰,已属不易。
故而,祁韫还准备了两个难缠的话题,趁此再抛给汪贵,为谷廷岳争取更多时间,待汪贵出仓,最好是人马尽覆、大势已去,只剩孤将一枚!
她目光从出门续茶的随从身上收回,但笑不语,显然是等人回来落定,再开口详谈。这份主子式的从容稳重,汪贵也觉顺理成章,自不会多想。
两人难得静坐,虽不言语,心中却各自盘算,为接下来的博弈蓄力。
那随从季成提壶出门续茶。其实别看祁韫和汪贵谈了这许久,一壶茶不过去了半壶,多数还是“老余”喝的。
汪贵生性多疑,在外几乎不沾饮食,滴茶未入。祁韫身处囚地多日,也早养成少食少饮的习惯,仅仅是话说得多了实在需要,才浅抿一口润喉。
虽说茶凉该换,汪贵命季成续的却不是茶,是让他查看外面有无异动。
他出门便见纪四与纪守诚安坐如常,言笑晏晏。屋前原该守着的许昂却不见踪影,泥地上只留下一对脚印。其余明暗卫士,他目光一扫,也未发现异状。
纪四见他张望,笑道:“你们汪船主谈得耐心,这夜雾都起了,还没个完?”
季成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一句,低头在纪四身旁的小炉上续茶,眼角余光却早已瞥见许昂与纪守仁正坐在不远处的茶棚中谈笑。
他与许昂皆为汪贵心腹,武艺相当,一个管卫队,一个贴身护主,分属不同体系,素来看彼此不顺眼。
许昂擅离职守,季成乐见其受罚,却不至为这点小事当着祁韫的面去告状,否则便是打汪贵的脸。回到仓中,他如常续上茶水,按刀站定,神色从容,示意一切无恙。
祁韫这才转入正题:“今日得与汪公一谈,晚辈深感受益,不禁钦佩汪公识见通透、襟度从容。”
“蒙汪公肯赏这份脸面,想来也曾衡量过,这趟货物是否值得纪某亲自走一遭。实不相瞒,其中确有几分私心。”
她语气轻缓,带着一丝自嘲:“我们家里的情形,汪公或许也听说过,亲族之间利害分明,各有算盘,若不自谋出路,便难立足。”
“因此……”她轻轻抬眸,语气温和却不失分寸,“晚辈意欲借汪公南洋之路,私下出一批上等丝绸。量不多,共计五千匹,聊作小试,若行得通,后续自有回音。”
此话其实早在汪贵意料之中。
祁韫的能耐、心性与所处位置,他已看得七八分明。能硬扛纪家的囚禁而毫无退意,断不会只为梁公奔走一趟,那终究是旁人的买卖。唯有事涉自身利害,方能让人铤而走险,亲身赴局。
而五千匹上等丝绸并不算多,按南洋市价十二两一匹计算,扣除上贡汪贵部分,祁韫至少能入手四万五千两白银,几乎与那五万两的火器价值相当。
这个数量既不过少,以免汪贵失去兴趣,也恰好符合初试水的规模。
就凭这一个数目字,汪贵已判定祁韫逻辑自洽,完全符合她今天所展现出的手段与智谋。
汪贵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转而反问:“三爷家中丝绸,莫非有很多?”
祁韫执盏轻轻一旋,唇角带笑,语气温和却不失自信:“诚然不算少。家中亲族多年经营,自有积储;只是内销已近饱和,难以全数消纳。若能借南洋之力,一来回笼银两,二来也能开拓路径、稳固出海之局,何乐而不为?”
汪贵似笑非笑地挑眉:“那究竟有多少?”
祁韫答得平静:“若论现存之货,折算下来,约占江南年产上等丝绸六分之一。”
此言一出,汪贵终于动容,漫不经心地一笑,语气轻缓道:“三爷若手里真有这许多货,倒也不必年年从我这里走船、次次分账。若是心里有数,不妨常年与我通个货脉,咱们便好细水长流,各取所需,三爷——可愿?”
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却叫祁韫猛地抬起头来,眉头微皱,目光如电,直直地盯着汪贵,显然十分不满,隐有怒意。
汪贵话语乍听礼貌委婉,好像要长期稳定合作,实际含义却是:不同意祁韫用他的南洋航线走私出海、给他借道抽成,而是要祁韫俯首称臣,甘当他的稳定供货商!
别小看其中差异,祁韫所言上等丝绸成本在六两左右,以五千匹、南洋售价十二两一匹为例,若走私出海,给汪贵抽成四分之一,到手四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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