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檐雪(二)
。
遗义拽拽我的衣袖,笑嘻嘻地劝道:“你别操心,容台,跳个舞能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流程里没这一条,太子摔着了怎么办?”
遗义还要再劝,我实在没工夫与他周旋。眼看太子手拄竹杖,走下玉阶,我几步上前就要拦他,却被杜荷拽住了手臂。
杜荷说:“你回去罢。”
我彻底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品阶礼仪,高声道:“少詹事,我是主客郎中还是你是主客郎中?”
转眼一瞧,太子已来到堂中,与契苾何力舞得欢喜。更席的内侍来来往往,一个个挡住我的去路,我根本抓不到他。
但太子很快乐。
头一次谁也没将他当做一个身有残缺的人,全然忽视他的疾病,得以与所有人浸在同一场喜悦里。他的竹杖上嵌着一颗拳大的翡翠,在锦袂曳荡之间,恍若盈盈的碧波。
那也不行,下去。
“楚石!贺兰楚石!过来!”
我想要楚石帮我带太子回到座位上,可楚石正搂着执失思力转圈,踏着鼓点高歌,同样听不见我说话。
我气得上蹿下跳:“楚石!契苾!聋了么你们俩!”
“薛郎中一起跳啊!”契苾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哪位将领这么没有眼力见,偏生要在这种时候敬我酒:“薛郎中,感谢你为我分的房子,我娘非常喜欢——”
“等会儿!”
忽听一声尖叫。
也许醉意上涌,契苾何力脚步缭乱起来,他腰间的蹀躞带拴着佩环,一个不经意竟然缠在内侍怀中的案足上,两个人牵牵绊绊,摔在一处。
契苾想要推开那内侍,不成想却将案几推向一旁的太子。栅足案四角有游龙飞檐,正砸在太子腰下胯间的要害处。
太子发了狂。
此时此刻,哪怕足疾也拦不住太子,他将契苾的头按在地上,一只手掐着他的颈,一只手抄起矮几便砸向他的头。契苾根本不敢挣扎,只不断嚷着:“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玉盘翠碗动静之下滚洒成零落的碎片,太子随手抓起一把摁在他的耳上,任他高声凄惨嚎啕,鲜血淅沥沥地流下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了老命拨开眼前人,向契苾奔去:“执失,社尔,快救人啊!”
执失思力与阿史那社尔此刻也彻底醒了酒,他两个齐齐腾身跃起,脚踩连环足案,飞也似地奔到堂中。
他两个拉着契苾何力,杜荷拦腰抱住太子,想要将二人分开。可太子完全不受控制,疯了一样歇斯底里,攥着碎瓷不撒开,自己也一手的血,抄起什么便是什么,一股脑地向契苾何力掷去。
这样的阵仗,哪像是惩罚犯了错的臣工,根本是仇人见面眼红得模样。社尔急不可耐,一时间竟连中原话也不会说了,用突厥话大叫道:“殿下,你认错人了么?!他是契苾啊!”
执失思力望了我一眼,劈起手掌就要将太子打晕。我紧忙快步上前拦下他,一面叫道“不成,不成!”一面扑到太子身前。
让人意料不到,太子竟然在这样的时刻有这么大力气,我怎么也推不开他的手。执失思力喊道:“薛郎中,你躲开,他手里有家伙!”
我躲开,契苾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契苾已经血肉模糊,就要看不清模样了,心中又悲又急,翻身替他将碎瓷一一挡下来,高声唤道:“遗义,楚石,快去叫药藏郎!”
楚石吓得双脚发软,瘫在廊柱旁一动也不能动了。我又唤他几声,方才将他从恐惧中拉回清明世界,“什么,什么?!”
遗义也已经吓蒙了,蓦地大哭出来:“谁他祖宗的是药藏郎啊!!”
主事正抱着酒坛从殿外进来,一见到我的背脊满是瓷片的渣滓与血污,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怀里的酒也摔了一地:“薛郎中,薛郎中,怎么了?!”
“去殿中省尚药局找尚药奉御,或去东宫药藏局叫药藏郎来……叫大夫!听不懂吗!”
还以为是在吩咐自己,主事逃命一样连滚带爬就要跑,我急得高声道:“你上哪儿去?把马车都拉到奉化门送人!”
四野呼嚎不断,我根本顾不上是谁如痴如狂,先囫囵告诉一众译语人如何说辞,再逐个与早就傻了眼的藩将道别请走。
“各位请慢行,明日下官登门解释。”
执失思力扶着契苾先去就医,社尔不放心,对我说:“我留下帮你的忙么?”
“不用,你快走。”
送走最后一人,我浑身汗透,舌头都麻了半条,才发觉身后的号啕已经弱了下来,化作压抑的抽噎声。
是不是该请左右仆射过来?我双手扶额,狠摩挲了一把脸。
御阶之上,太子躺在杜少詹怀里,战栗不休,脸色苍白。
难以形容这种绝望的感受,我的双腿发起抖来,却又是逃离不成的。
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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