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无情扫开。

    因为太过常见普通，人们都记不起它。只知道每日的必经之路旁有着与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

    凯伦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将对邻居口中的家乡的疑问咽下去，因为凯伦萨夫妇曾教导她不可以随意打听别人的来历，每个人都应该有秘密。

    王林紧紧攥着信封，信纸被沾上掌心的汗意，在明白来信人是谁后，他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冲击，但还是不疾不徐地回答着小女孩的问题。

    他递给她一颗糖，并搬来一张椅子，示意她可以坐在院子里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别打扰到他宝贵的读信的安静时间。

    凯伦萨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坐着晃动椅子，脚尖偶尔触地，又带动椅身后仰腾空，发出低哑的“吱呀”声音。

    离她不远处的邻居很郑重地展开信件。

    致王林：

    久疏通问，时在念中。

    身处异国他乡，我时常感到迷茫，不知你是否一样。我习惯了普罗旺斯的慢节奏，游走于不同的地区，领略了各式各样的美丽风光，因此总是想不起提笔写信，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感觉心脏好像也在颤抖。

    这里的人们很温和，以至于我竟然会想念冬季的雨。七八月时，周围涌现了很多来度假旅游的游客。我的邻居也因此经常变动，有时是一位干练的白领女性，有时是一位提着公文包的忧郁男人，有时却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活力四射的小女孩。但来往的人潮里没有一个人是你。

    当我写下这封信时，福波妮正坐在我对面享用着下午茶，她是我现在的邻居，也是我上面所提到的那位可爱活泼的小女孩。

    彼得梅尔写的《普旺罗斯的一年》是我来到这里的契机，在这里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书中描绘的惬意，并且愉快地生活了一年。但，我并不打算继续在这里长久居留，我即将动身前往别处，虽然还没有拟订好目的地。

    附上一段我很喜欢的书中语录。

    “穿袜子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回忆。手表躺在抽屉里也很久了，我发觉，凭着庭院中树影的位置，我大致可以估算出时间。但至于今日何日，我就不大记得了，反正也不重要。我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安分守己、无欲无求的院中蔬菜了。”

    我很喜欢普罗旺斯，虽然我曾感到过迷茫，孤独，但我为此感到幸福。

    那么，你呢？

    王林低声念完最后一句话，他并没有急着将信纸塞回信封，反而是将它搁置在灼热的阳光下。

    金黄的日光倾泻在纸面上，端正的黑色字体被照得生起刺芒，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畏光的眼球，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然后感到一阵钝痛。

    凯伦萨跳下椅子，好奇地开口：“寄信给你的是一位姐姐吗？”

    她还从来没有给除家人以外的人写信，虽然自己会写几个简单的词汇以及问候用语，但这并不足以支撑她写完一张承载庞大信息量的纸。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由她口述，母亲代为书写，然后陆续寄往远方的朋友。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寄信给阿克塞尔叔叔的也一定是和母亲一样温柔的人。

    王林点点头，“她叫李……”他下意识地吐露出一个烂熟于心的音节，意识到不对又立马改口：“……是塞西莉亚小姐。”

    “塞西莉亚……”凯伦萨若有所思地轻语，忽然又兴奋地叫起来，似乎是发掘出了令人喜悦的果实：“像一朵花。”

    像花一样芬芳的名字。

    王林收纳信纸的手停顿住，他很认同这个比喻。并且读完来信后，他从宁静的文字中又汲取出了支撑他继续社交的能量。总之，此刻他很乐意继续和凯伦萨交谈，大概是因为来信者在他心中确实是如此美丽沁人的存在。

    “那么……你觉得塞西莉亚小姐是一朵什么样的花？”

    凯伦萨专注地看着附近的婆婆纳，正当王林以为她将要宣之于口的答案就在这片蓝色时，凯伦萨忽然开口了。

    “塞西莉亚小姐有着花朵一样美丽芬芳的名字，她一定是棵好看的白山茶树。”

    听到这截然不同的答案，王林有些意外，于是下意识反问：“为什么是树？”

    凯伦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回答：“因为白山茶非常纯洁漂亮。”

    “而且结的果子也很好吃。”她舔着嘴唇又补充了一句。在她这个还不能够将具体的事物大致描绘出来的年纪，回忆将山茶果的味道模糊，她其实记不得具体的味道了，但唯一不会更改的是，山茶果是个值得铭记的美好的体验。

    “阿克塞尔先生，我该回家了。”凯伦萨向他招手。“记得替我在回信向塞西莉亚姐姐问好。”她欢快地跑出小院，卷起一阵泥土的气息。奇怪的是，他好像真的闻到了白山茶的幽香。

    而这赋予了他回信的勇气。

    当夜空中闪着几颗碎星的微光，安静得能听到流动的微风声时，王林开始伏案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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