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之死
沈陵一行在偏僻简陋的苍南县落脚已三日,住在离港不远的客栈。
每天晚饭后,沈陵都会独自走到海边眺望,口称消食,实则既盼大战早发,又忧战局凶险。久而久之,众人也习惯随他一道散步。
有月亮的夜晚,海边潮声缓慢,银光洒在波心,如同一场不安的梦境,被风轻轻翻动。
今夜亦如往常,只是雾色更重,不见星光。水汽迷蒙,笼罩四野,连远处港灯也隐入灰影之中,潮风拂面,凉意沁骨,竟能湿透衣襟。
五人并肩于海边缓步,谈笑声中皆带强作的轻松,心底却无不惦念着祁韫。
她离开已近两月,音讯寥寥,除了一封自纪家脱身后写给承涟的平安信,字句含糊,只言“诸事不顺”,却道“人身无虞”。
后来消息,身为她最亲近的几人,竟还需从谷廷岳处辗转得知,不禁让人既忧且恼。虽知她是谨慎呵护,怕牵连了朋友,但也着实无情。
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流昭,某夜也在房中默默抹泪,心想:谁要是跟她这老板谈恋爱也太惨了吧!消息不回,人影不见,天天提心吊胆,谁受得了?难怪单身……哦不对,还有晚意姐姐。
晚意姐姐那样温柔又好看,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铁石心肠、天天失联、已读不回的霸总啊!真是恋爱脑要不得哦!
几人缓步于雾气弥漫的海岸,潮声低回,仿佛也被夜色压低了声音。忽听承涟沉声道:“瞧远处那团火光……是不是不大对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天边极远处,一抹红光在雾夜中时明时暗,仿佛星火却非星,随夜风微晃,竟带着一丝吞噬四野的气势。
闪烁火光跃动天际,耳边如雷隐隐,似有战火燎原,横卷东湾。
那是东湾主战场,谷廷岳的水师正与白骥飞激战之处。
他们虽隔海相望、相距几十里,但那天边的焰光仿佛燃烧在眼前,叫人屏息。
“开始了。”沈陵叹道,语气不似惊讶,反像是久候终至。
刹那间,几人心头皆是一震,激动与不安翻涌而上,纷纷停下了脚步。
流昭咬着下唇,喃喃道:“老板会在那儿吗?”
承淙突然张开手中折扇猛扇,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边火光,嘴上却故作鄙夷道:“那孙子怎么可能往这地方钻!我上还能劈两下,就他那弱鸡样儿……”
他跟着流昭混久了,也学会了“弱鸡”这词,虽口中啧啧不屑,扇扇子的手却越来越烦躁。
众人的心跳仿佛也跟着那遥远的战火一同砰砰作响。明知战局瞬息万变、吉凶难测,但心中那股希望却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堵在喉口。
云栊忽地笑了一下,带着紧张的轻快:“打赢了,东家明天就能回来了。”话音未落,却又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一团遥远的火焰,生怕盼得太急,会连自己也烧着了。
他们站在夜色之中,望着那一线战火如炬,心早已随那抹光飞越山海,奔向那个音讯全无、孤身局中的人。
而此刻,祁韫刚好喝完今夜第三盏茶。
一个时辰一盏,她以军火与南洋贩丝两事为引,将汪贵一行拖住三个时辰有余。
起初,面对汪贵要求她俯首供货的强势逼迫,祁韫坚称自己能调度的丝绸数量有限,一年不过八千匹。若真要大规模铺设仓储、货线、驻点人手,必然惊动族中长老,事涉庞杂,掣肘横生,难以成行。
在汪贵步步紧逼下,她才勉强低头,称此事还需回去与真正主事的兄长商议,汪贵甚至已暗自锁定其为负责茶丝事务的祁承涛。她言若无兄长首肯,便无法应下此局,她必会倾力促成。
就连“老余”听他们周旋良久,也渐露买卖人本色,他多年经手票号、粮运与丝绸生意,经验丰富,论述老到,详陈未来杭州至温州的货运仓储如何布置,为祁韫又稳稳争下两刻钟。
三个时辰的谈判,体力消耗极大,尤其是在深夜,且祁韫与袁掌柜皆长期处于被囚状态。祁韫本性遇战则喜,遇强则强,精神亢奋,汪贵也是同样,二人倒没显什么疲惫,反倒是袁掌柜早已头晕眼花,腹中饥饿,勉力支撑。
祁韫心知商谈能持续如此久实属罕见,虽还准备了借褚一横倒台、反向汪贵供粮的第三个话题,却担心袁掌柜体力不支,神志模糊,若一时失言泄露破绽,反而为祸。
她正欲寻个由头结束,只见汪贵拂衣起身,似乎对祁韫俯首称臣、答应回去促成每年保底供给数万匹上等丝绸很是满意,告辞道:“我们日后再详谈。”
这一刻终于来了。
足足三个时辰过去,想来就算有意外、有波折,纪四爷和谷廷岳的布置也已启动,东、西、南三处大战应见分晓。纪四爷、纪守仁、纪守诚亲自镇守,就算这里是汪贵的大本营,外面的消息也不可能透进来。
只待汪贵一出,纪四发难,便到两方人马硬碰硬的时候了!
然而,刀口舔血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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