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书僰文
鬼书僰文
明嘉靖三十九年夏,滇南暑气蒸腾,瘴雾弥漫翻滚。原任翰林院编修王文尧因言获罪,被贬谪于这南蛮边陲之地,充任驿道一微末驿丞。他本江南清流子弟,笔锋锐利如刀,胸中藏书万卷,如今却只能日日枯坐于豆沙关脚驿馆之内,听着窗外马帮铃铎单调的响动,只觉骨子里那点意气都要被这湿热熬干了。
驿馆窗外,便是莽莽苍苍的乌蒙群山,壁立千仞,猿猱难攀。驿中老吏常于酒后指点那绝壁高处,说些令人脊背发凉的言语:“大人瞧见没?那些黑点,便是‘僰人悬棺’!僰人死绝几百年了,可那棺椁里的东西,夜里还在闹腾哩!”
文尧初时只当是村野怪谈,不觉有实,乡民每每所谈均付之一笑。可某夜更深露重,他难以成眠,披衣推窗,竟真见对面那黑黢黢的峭壁高处,几点幽绿光芒明明灭灭,如同沉睡巨兽的眼,冷冷俯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大地。那光,绝非人间灯火,倒似传说中幽冥鬼磷,无声地灼烧着黑暗。只觉一股寒意,蛇一般爬上他的脊梁骨。
自此,那驿馆外的绝壁幽光便成了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魅影。每日案牍劳形之余,他总忍不住抬头望向那片绝壁。终于在一个云层低垂的午后,他瞒过驿卒,独身入山。那山道早已湮没于荒草荆棘,于是他手足并用,攀援而上,利石割破衣袍,荆棘留下血痕。不知爬了多久,日头西斜,待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一块凸出的鹰嘴岩上,眼前景象令他倒抽一口凉气——数具形制奇古的棺木,赫然嵌在头顶上方几乎垂直的岩壁凹槽之中!
棺木乌黑,非金非木,历经风雨侵蚀,仍显沉厚。悬棺之下,便是万丈深渊,奔腾的江水在谷底如一条愤怒的银蛇,发出沉闷的咆哮。
文尧目光扫过,忽地凝在一处。一具悬棺的棺盖,不知因何竟滑开了一道小小缝隙。缝隙深处,隐隐透出一点微弱却极其诡异的绿芒,恰如他夜间所见。一股莫名的冲动攫住了他,仿佛那棺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召唤。他咬紧牙关,冒险攀上更高一处仅容立足的岩窝,伸长手臂,指尖颤抖着,终于够到了那棺盖的缝隙。他用尽力气一扳,腐朽的棺木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股混合着尘土与奇异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棺内枯骨横陈,朽烂的织物间,一卷黑沉沉的物件静静躺着,那幽绿的光芒,正是自它内部透射出来!
他屏住呼吸,探手将那物件取出。只觉入手沉重压指,坚韧异常,竟似某种鞣制过的兽皮。借着最后一点天光,他终于看清:这是一卷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残破皮卷。卷轴两端,镶嵌着暗沉沉的兽骨。他心中狂跳,不及细看,匆匆将其藏入怀中,趁着暮色未合,跌跌撞撞逃下山去。
当夜,驿馆孤灯如豆明灭忽闪。文尧紧闭门窗,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激动与恐惧,在书案上缓缓展开了那卷僰人遗物。皮卷黝黑,触手冰凉滑腻,展开后,上面空空如也,并无半个字迹在上面。他正自疑惑,房中烛火无风自动,摇曳了几下,竟倏然熄灭!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那卷皮卷却幽幽亮了起来。无数扭曲如蛇虫、怪异绝伦的符号,如同活物般从皮卷深处浮现,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它们排列组合,明暗不定,仿佛在呼吸,在游动,在召唤。文尧看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门,整个人僵在当场,动弹不得。
“这绝非人间笔墨”——文尧惊呼出声
那些发光的符号,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意志,直直地刺入他的脑海深处。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能隐约感知到符号背后传达的某种绝望、怨毒与嘲弄的执念碎片!
自那夜起,王文尧便如同中邪般换了个人。他白日里对着驿馆的公文簿册,眼神发直,笔下的字迹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扭曲怪异,越来越接近那皮卷上的僰文符号。案牍之上,信手涂鸦处,皆是那些令人心悸的扭曲笔划。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每当夜幕降临,那皮卷便在黑暗里无声地召唤他。他无法抗拒,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坐到案前。皮卷在黑暗中幽幽亮起,僰文浮现,他便着了魔一般,抓起笔,在纸上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摹写那些符号。墨汁淋漓,力透纸背,笔锋刮过纸张,发出沙沙的锐响,如同夜鬼磨牙。
渐渐地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单衣,整个人陷入一种狂热的书写状态,浑然忘我,口中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低语。驿站的老吏偶然撞见,只见昏黄灯影下,这位王大人面目狰狞,伏案疾书,笔下字迹蜿蜒如鬼画符,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靠近他的居室半步。
文尧心智深处尚存一丝清明,深知自己已坠入万劫不复之境。他想起老吏口中那些关于悬棺的恐怖传说——凡盗取棺中秘物者,必遭诅咒,疯癫而死。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他不甘就此沉沦,趁着一日神智稍清,强撑着病体,携着那卷诡异的皮卷,跌跌撞撞寻访到乌蒙山深处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僰人遗寨。
寨子早已破败不堪,人烟稀少早无生气。族长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脸上刺着早已褪色的古老图腾,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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