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命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让人想清的东西。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因此更没有可能未雨绸缪。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明天是变化还是一成不变，命运都自有安排。就像是人自降生起就打开了命运为他人生书写的文章的序章，往后发生什么，其实都在命定之中。

    方舟予小的时候其实是不信的，未踏入世间的纷繁复杂的孩童总是想要抵抗一切，认为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点亮生命的暗河。可直到遭遇那么多的变故，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世，自己残废，瘫痪在床。直到那么多的不幸接踵而至，自己整天躺在床上没有办法动弹，用无神的眼睛望着同样没有希望的未来时，他就没有办法再不相信了。

    命运是一道分岭河，自他生下来时就与别人划分了界限。幼时在群山包围着的那片土地长大，没走出去过，从未认识到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但其实等到他真的认识到自己与其他孩子的差距时，他想的也不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崭新的衣服，漂亮的文具盒，昂贵的书包。他想的只是，这些东西这么贵，得要多少钱？明年家里还能不能交得起学费，他还能不能上得了学？

    穷并不可怕，失了志气，永远想要和其他人攀比才是最可怕的，母亲自他儿时就这么教他，方舟予也从未真正因为贫穷而感到自卑过。于他而言，有衣服穿，能饱腹就是一种幸福。面朝蓝天，背靠黄土，儿时躺在小山丘上畅想未来家里越来越好的生活时，也是一种幸福。

    所以他不怕，什么都不怕。穷不怕，没有尊严不怕，再苦再累都不怕。

    带着身上的钝痛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醒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吕泊打理干净了。他被吕泊抱起来一点，靠在堆叠起来的被褥上等着吕泊打来热水给自己洗漱。脖子以下都控制不了，所以他是没有办法坐稳的，不过只是去打盆热水的功夫，他就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身体又软绵绵地歪倒在了一边，嘴角都滴出了一点晶莹。

    吕泊只觉得他身体软得像是没有骨头，每次靠着放再多枕头都坐不稳，还总歪歪斜斜地往一边倒，他把方舟予扶起来，干脆直接把人抱在怀里耐心地帮他洗脸刷牙。方舟予全程闭着眼，估计睡得不是很清醒，精神也不是很好，任由吕泊给他擦擦弄弄。脑袋往吕泊肩膀处靠，然后小声对他说。还是有一点困。

    “我煮了面，吃饱了再接着睡。”

    吕泊已经习惯，往他后背塞了几个枕头让他靠着，拿过放在床头柜上已经放凉了的面喂他。方舟予身体太差，晚上经常睡不好，白天自然没有什么精神，加上他的身体瘫废成这样，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因此大半个白天他基本上都是在补觉，可尽管如此他清醒的时候也很少，总是会犯困，好像永远也睡不醒一样。

    一碗清汤面，面条煮得软烂得和方舟予平时吃的米糊没什么两样，即使这样方舟予吞咽得都很困难，吞下一口面需要花费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嘴角甚至还会漏出一点，胸口要是不垫一块围布的话估计整件衣服都得遭殃。如果不是吕泊之前喂他吃过很多次饭，他可能都会觉得方舟予吃一口漏半口是故意的。

    “明天，可以不吃面吗……也不想吃米糊。”

    方舟予说话有点难，吐字很慢。他连着好几个星期都吃这两样东西，清淡得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完全味道，哪怕是他吃过再多苦再能吃苦都觉得吃得很腻，打心底里有点抗拒。小声抗议完，又抬起了没有神采的眼睛，忽然问：“想吃饭了……家里还有米吗？”

    “还有一些，今晚给你蒸。”

    把人哄好了，吕泊低头搅了一下碗里的面条，也觉得过于清汤寡水。想了想又补充道：“顺便再给你蒸个蛋羹，蛋羹拌饭，这样吃得下去吗？”

    脑袋靠在被褥上，方舟予小幅度地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声好。嘴里还含着半口面条没有咽进去，他又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好在也只是被呛了这么一小下，除了眼里被呛出一些生理性的眼泪以外没有什么大事。吕泊帮他擦了一下嘴角呛出来的一点面条，眉头蹙了起来：“吃东西别说话，一会又呛着了。”

    方舟予真的听话没有吭声，艰难地把口中的那点面条咽下去，声线变得很虚弱，轻声恳求道：“能不能不吃了……不是很舒服……我想睡一会。”

    他消化差，每顿吃不了多少东西是常有的事，吕泊闻言把碗搁回床头柜，把人抱到床上让他躺好。方舟予血液循环不好，四肢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两条萎缩的腿按下去都是一个坑印，很久才能恢复，吕泊帮他把腿垫高，又往他身下铺了张隔尿垫，虽然说这个天气不容易着凉，但吕泊还是扯过一条薄毯给他盖了肚子，说。怎么又难受了，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其实不是嫌弃，而是担忧。这么多天方舟予都是这样病怏怏的，他在想要不要把人带到县城里去看一下病，不然到时候酿成了大病该怎么办。

    “我睡一觉就好了……”

    方舟予从来不觉得小病小痛有什么的，眼睛闭着，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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