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搭在床边的两只蜷缩的手指关节瘦得有点突出，他又咳了两声，身体虚弱成这样，却还是安慰道：“很快就能好了，不用担心我的。”

    吕泊怎么可能放心，即便心里担心却也还是嘴硬，坐在床边帮他活动着挛缩在一起的手指，淡淡道：“不是我担心你，而是我怕林妈回来看见你被我照顾成这样我到时交代不了。”

    只可惜了眼睛看不见，方舟予看不到吕泊正坐在床边细心地帮他按摩着关节，不知道吕泊说那句话其实并不是真心的。心里隐隐觉得很受伤，两条细腿都抽动了几下，连说出的话语都染上了难过：“我自己会快点好起来的……”

    “睡吧，讲那么多干什么。”

    吕泊看见他认真，轻笑出声，本来想捏一下他的脸，最后还是只是指腹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两下，说。好了，我也就是随便一说的，你别当真。

    雨水几乎都攒在晚上，白日里晴光艳日，加上还没到八月份，夏季最热的时候还没有到来，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晒在身上反而很舒服。方舟予的睡眠就靠白天的那一个上午补，倦意袭来得快，吕泊才给他按了小半会方舟予就睡熟了。

    吕泊白天其实要做很多事情，洗衣服洗碗，还要晾衣服做饭。这些事情放在从前他没有一样是做过的，但乡下不比城里，方舟予的身体又差成这样，做起这件事情倒也没有什么怨言。衣服打了肥皂，用井水在洗衣盆里过几遍认真洗干净拧干晾好，晒在院子里的几件白色的衬衣随着夏日的风飘荡。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闲下来，抬起头被阳光晒得眯了眯眼。方舟予一般要睡到下午才会醒，中途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吕泊关上了门，蹲在离家不算很远的小路望着远远近近的一大片稻田发呆。

    这个时间是还是有很多人在农田里忙活的，赶在中午烈日到来之前干完所有的农活好回家吃饭。他们的脸都被阳光晒得很红，头顶着草帽，手里拿着锄头卖力地干着。有大人，也有小孩，吕泊很快就注意到有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坐在田埂上，皮肤晒得黝黑，膝盖上放着一本作业本，正在用铅笔写着字，额头淌下的汗滴都滴在作业本上。

    大概是刚干完活，他的衣服上还沾了一些泥土，整件衣服看起来又脏又旧，估计是穿了很多年。吕泊看着他没来由地就想到方舟予，心里想着，大概方舟予的童年也是这样的吧，后来又想，应该说是白云外里的所有孩子的童年都是一样的。

    “怎么不去家里写，晒得多热。”

    吕泊把戴在头上的帽子戴在他身上。一片阴凉遮下来，小孩抬起头望见了他，看着吕泊的穿着，不是很自在地搓掉了脚背上的泥巴，眨了两下眼睛，声音很小：“活还没有干完，我在写假期作业，可是开学我应该上不了学了……”

    吕泊听着只觉得心尖一凉，只觉得这里为什么总有类似的悲剧再重演。原来生活在这里，真的不是努力一点就可以走出去，能不能读书，能不能读完书都成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垂下眼看见自己戴在手腕上的那块表，那是今年生日的时候叔叔从国外带给他的生日礼物，价格不菲，虽然不知道这块表在县城能卖多少钱，但起码可以交得起一年的学费。吕泊思考了一下，把腕上的表摘了下来，递给了那个小孩，说：“让你爸爸妈妈拿到县城上卖了，可以换学费。”

    小孩怔愣住了，随即就是有点惊慌，垂下了眼，手足无措，忙小声说：“我不能要……妈妈说我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你不想上学吗？”

    吕泊已经把那块表放在了小孩的手心里，笑了笑说：“拿着吧，本来就打算换表了，留着它我也没有用。”
青霞阅读阅读网址：https://m.qingxiarea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