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
    两日前，虞州。

    夜雨如注，捶打瓦檐。

    檐下，几盏漏风的灯笼呜咽，似新鬼哀哭。

    几张法事用的白符纸黏在青石板上，被雨水凿烂。

    一队精壮人马裹着湿透的深色斗篷，腰间钢刀半斜。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边缘落下，围成一圈细密雨帘，他们个个神情肃穆，在黑夜里逡巡，宛如从地府爬出的厉鬼。

    自传出狐妖袭人的传闻后，虞州就开始从府兵中选出百余精锐，成立夜巡军，加强巡逻，可惜成效甚微。

    这个月他们刚发现第十八具被挖心而死的平民尸体，另有一队横死街头的夜巡军。

    一切踪迹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夷州洪涝，淹毁良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北上的难民，一时哀鸿遍野，处处枯骨。

    这难民齐拥至邻近的虞州，虞州太守陈冲刚开始还打开城门收留难民，直到难民数量越来越多，几次哗变生乱，有一次甚至惊扰了太守的马车。

    挖心之尸，便是那时开始出现的。

    难民当中藏有食人狐妖，这传言越传越邪乎，最后虞州紧闭城门，带头闹事的贼首被处死，头弃闹市，躯悬城外，以作威慑。

    尽管如此，人心惶惶下，虞州百姓对狐妖的身份不是没有一点头绪。

    ——太守陈冲新纳了一房小妾。

    那新妾正是动乱之时，被歹徒推搡，倒在太守马车下的难民之女。

    荆钗被跌落，女子长发披散，破败的布裙被泥水浸湿，她的腿露了出来，沾着泥泞却更显白皙。

    那马夫更是来不及反应，嘶昂的骏马抬起了前腿，却万幸地没有践踏上女子的身体，那马儿像是通了人性般，拼命往后顶，硬是在即将见血前将前蹄收了回去，焦急地鼻孔喷气，甩着尾巴。

    太守带此女回府后，当夜，府上就死了两个奴婢，她们的心肝被掏出，尸首被随意地丢弃在水井中。

    在那之后，奇事一桩桩地出现。街巷里回荡着女子哭泣般的狐狸叫声，黑夜墙头露出的血红眼睛，暴乱时而发生，虞州人人自危，白日往往结伴而行，黄昏之际已是空巷。

    最后一位死者是东市开铁匠铺的李二拐，夜巡军听着惨叫声，骑马匆匆赶到时，正巧看见一野狗般大小的动物身影在舔舐他血淋淋的胸膛，看到有人来，食人野兽抬起头，它嘴角几撮毛还沾着红褐色的淤血——正是一只狐狸。

    夜巡军里有人反应极快，蓦地朝狐狸掷出长矛，那尖锐的长矛直接穿过了狐狸身体，就像穿过一层雾，斜斜地钉在地上。狐狸舔了舔爪子，随即越墙逃跑，神形消散。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果然不是普通的狐狸，这是妖。

    .

    夜雨这天，驻马客栈的张掌柜躺在床上，浑身汗涔涔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卷跑了被褥，挨了厨房里颠勺颠一天的婆娘一掌招呼：“动哈子动！”

    张掌柜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来，哭丧着脸：“不对啊……”

    “莫事不对？”

    张掌柜颤巍巍地呢喃：“你见过白头发的人吗？”

    “侬睡糊涂了？一泡尿照照自己脑袋瓜去！”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张掌柜的脸拧成了苦瓜，“晚间我瞧见一伙人，有个人斗篷下露出了一溜毛，白的！他、他俊……俊得跟鬼一样，我从来都没在城里见过这张脸！你说，城都已经封了，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你说他会不会是……那女狐妖派来的帮、帮……”

    突然，“轰隆”一声雷响，楼下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

    张掌柜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别、别看我，我锁好了！”

    女人拨开床帐，一个打挺就翻身下了床。

    “你、你要去哪？”张掌柜悄声地张大嘴喊。

    “哈能去哪，去关门呗，指望侬？”女人开始穿鞋、麻利地拿起衣服就往身上披。

    “去、去、去……”

    “……去不了！”

    “那精怪原先就是来住店的，他现在就在咱们店里！”

    张掌柜掀开床帐，却发现屋内已没有了女人身影。

    女人“咚咚咚”地迅速跑下楼，忽然闪电乍起，紧接着一道惊雷，吓得她连忙抱紧身旁楼梯栏杆。

    因为就在刚才那闪电照亮的一瞬间，风和雨都灌进堂来。

    唯有一男子独自坐在昏暗的大堂饮酒。

    这一吓，吓得她再也不敢起身了，女子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再屏住呼吸、定睛一瞧，发现眼前人并不是丈夫口中说的那位白发妖人。

    他一头蜷曲短发，颜色是黑的。

    女人连拍着自己胸口，小喘着气，还没等她完全缓过来，比雨声更大的铿锵甲胄声，席卷而来，潮水般将客栈围住。

    又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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