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
道闪电，照亮了他们身上披挂的黑甲和手里明晃晃的长矛。

    可是这小小客栈，又有何本事能让府兵们深夜前来？

    女人扶着栏杆，从楼梯上站起来，忙慌道：“各位军大爷，奴家这店只是小本生意，只做些亏本买卖，怎敢劳烦您们大驾光临呀。快请坐快请坐，我马上把我家管事的招呼出来，好好伺候各位大爷……”

    话还没说完，女人的头就被按了下去。

    张掌柜急忙赶到，带着媳妇一起跪了下去：“拜见各位爷，拜见各位爷，贱内不懂礼数，希望各位大人、哎、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仙长。”

    为首的黑甲兵并没理睬俩人，只是对眼前男人抱拳道，“太守府有请仙长赴宴。”

    “哦？”晋羽掂量着酒盏，“为何请我？”

    “仙长远道而来，一定是为了狐妖之乱。这客栈破败不堪，不能妥善安置好仙长，太守大人特意为仙长准备好了上房与佳宴，为仙长接风洗尘。”

    “哈哈。”晋羽笑道，“那还是不必了。”

    黑甲兵眼神一寒：“仙长莫作推辞。”

    “狐妖已除，狐妖之乱已平，这都是我等修道之人分内之事，你说，又哪需要宴请？”

    晋羽回过头，无视瞠目结舌的众人，无奈地对瘫倒在楼梯上的老板娘说：“我守在这里，其实也是为了等你，三言两语纸笔写不清楚，也不能见我的诚心。这喙嘴鱼是稀罕食材，你怎可以一昧加糖加醋把它烧成一摊糊糊?应当剁椒清蒸，再滋一勺料酒……”

    .

    又是一声闷雷，从天边滚来。

    太守府邸内。

    厢房还是新婚的布置，到处张灯结彩，灯笼高挂。

    龙涎香袅绕，红烛摇曳。新妾正端坐在铜镜前，即使是深夜，亦在梳妆。

    她生得虽美，却面无血色，苍白如纸。只见她手指捏着一截朱红的唇脂，一点一点往唇上抹。

    那唇被染得太艳，红得像是含了一口鲜血。

    忽然，雷声大作。

    那唇脂“啪”地一声跌在地上，砸出一滩腥红，新妾猛得起身，撑扶着梳妆台，回过头来。

    她听到了……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那步履不急不缓地，正朝她走来。

    新妾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她快要分不清这到底是脚步声，还是她呼之欲出的心跳。

    “大人？”她试探道。

    一阵大风，撞破了厢房门。

    本来朦朦胧胧的雨声倏地清晰，细密的水瀑从头顶天井处倾泻了进来。

    即使隔着水瀑，她还是看清了对面的人影。

    那修长的人影一手执着长剑，一手提着颗人头，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肩。星星点点的血溅在他的发上、顺着他玉雕般的脸庞往下滑。

    “啊？”新妾惊得跌坐在地。

    慌乱间，她认出了那颗沥血的头颅——黝黑的皮肤，虬髯上滚满了血珠，浓稠的血柱从闭不拢的嘴巴间往下浇——不会错，这是太守陈冲的首级。

    “啊啊啊——救命！救命……”新妾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却被从天井灌进来的汹涌雨水冲散。

    顾渊一甩剑身上的血水，收剑入鞘，伸出右手，对惊慌失措的新妾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别怕。”

    顾渊的声音很轻，隔着嘈杂的雨声，却切实地传到了新妾的耳中。

    被他提起的断头，渐渐浮现出狐狸的虚影。

    ——原来太守陈冲就是那头作乱的狐妖。

    “凡人尚且知道赴炎附势。”顾渊垂眸道，“妖魔精怪又如何不知。多智如狐妖，又怎会选择化形、附身一个弱女子，而不选权势滔天之人呢。”

    新妾嘴唇哆嗦着，瞪大眼睛看着雨瀑外的一人一剑，良久，才敢流下两行惊慌的泪。

    天井外，鹤唳三声，余音不绝。

    .

    回来的当天，晋羽就兴冲冲地表示要掌一次勺，给全宗门弟子烹制一道爆炒狐狸心肝。

    当然，一人只有幸尝得一片。

    也实乃万幸，一人只尝了一片。

    当晚，所有弟子都齐齐醉倒了般，不约而同地哭诉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悲惨身世和曾经做过的奇葩蠢事，整个丹雪山都在呼爹喊娘，哭嚎声哀转久绝。

    席间，一绷带裹头的小弟子哭得尤其悲怆：“呜呜呜呜啊啊啊啊我不该带头把晋羽师叔的料酒给藏起来，我不该连那个光溜溜的新来的都打不过呜呜呜我真是一个废物……”

    新来的？

    光溜溜？

    顾渊扬了扬眉。

    他好像已经知道那个扒房顶偷看穆春雪沐浴的凶手是谁了。

    顾渊忍着怒气，压着眉毛，一字一句道：

    ——“公、孙、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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