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过了春分,日头渐渐暖和起来,云水台下的冰凌也渐渐融化,时有大风,浮在水面的冰块便会发出些微清脆的碰撞声。听依翠说,春分前夜,云水台那两个被押送到诏狱受审的御膳房丫头死在了诏狱。
一个受不住严刑,咬舌自尽,一个把衣衫撕下来搓成绳子上吊死了。
宣姒听后心中毫无波澜,自顾自地拨弄着瓷瓶中光秃秃的梅树枝丫。依翠说:“崔公子送来的梅花都枯了,用不用给陛下换些新的。”
宣姒摇头,道:“花死了而已,又不是……不是不能看,只要看着,想起家来,就不觉得它死了。”
她喃喃自语着,却没说下去。依翠总觉得她话中有话,可是又觉得宣姒与世隔绝,心思单纯,又能有什么话中话,便试探性地问宣姒:“陛下是想小郡主了吧?”
宣姒道:“我这些天总是梦见父亲和母亲呼唤我,从前春天起了大风,父亲就在王府里带着我放风筝,想来是有些想家了。”
依翠连忙道:“陛下,虽然这话奴婢不该说,但是奴婢家乡有种说法,这亲人入梦,是不会唤孩子的。”
宣姒蹙眉,面露不快。
依翠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低头服侍着宣姒起身就寝,可是在宣姒睡下后不久,就开始不安稳地说起来梦话,守在床畔的依翠小心地拨开床幔,宣姒却又安稳地睡着。
她不禁想起那个传闻,过世的父母不会在梦中呼唤孩子的名字,因为孩子思念父母,这样呼唤恐怕会把孩子的三魂七魄勾走,故而只敢在梦中遥望。
若是碰上这般情况,就可能不是父母,而是一些想来勾魂的孤魂野鬼。依翠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在诏狱死了的侍女,莫名感到害怕。
依翠搓了搓手臂,又将恐惧压下去。宫里头最忌讳鬼神之说,虽说她是在陛下身边服侍,可是在侍女里的地位也只能勉强说个不上不下,若是被宦官和六尚的女官抓住了,可有她好受的。
她好不容易因为这个才得了些好处,有了出头之日,定然不能因为这三言两语受了牵累。想到自己的前程,守夜的依翠便不再害怕了。
一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宣姒掀开床幔站在了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依翠吓得尖叫一声,后背撞在灯架上。
“陛……陛下?”
宣姒一身白绸裙,绣着牡丹的后摆拖在地上,如瀑的黑发垂在身前,浓稠的黑暗中一双眼睛像是潭水。她笑起来,指着窗外道:“我看到有两道黑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来接我走了。”
说罢,宣姒就赤脚向门边跑。
依翠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站起来想制止她,却被门槛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
宣姒张开双臂,早春寒冷的夜风将她的白裙吹地鼓起来,像是一只将要盛放的花苞。她闭上眼睛,享受这风声,依翠悄然接近,想将她带回去,可是宣姒却攀到栏杆上扶着石柱站起来,只要她往前一步,就是寒冷的湖水。
她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侍女,她们瞅准时机,抱住宣姒纤细的腰身,给她拽了下来,拨开她的长发,宣姒却又睡了过去,嘴里却还念叨着父王和母亲。
依翠被吓的够呛,说什么也要找尚药局的医官来瞧,却被旁人阻止下来,说让她先睡起来,再细细盘问发生了什么。
她磕磕巴巴地说出了方才宣姒对她说的话,还有那个惊悚的传闻,众人被吓的不轻,但也只能煎熬地挨到天亮。
宣姒被侍女们安置在尚且温暖的床榻上,两只手放在小腹上,安安静静地睡着。月光照耀在泛起涟漪的水泊上,她猛地睁开眼睛,笑着瞥了眼纱幔外面几个瑟瑟发抖的侍女。
她们最好闹得大些,否则萧烆也听不到。
他每次忙前朝的事就不再来看她,宣姒就是要提醒他,这里还住着一个被他关起来的人。
结果她闹了一通,医官来了,萧烆却不见人影。不过依翠说,内侍监江楚怀想来召来傩戏班子进宫给她祈福,却被萧烆回绝了,想来他是知道云水台发生的事,但却就是不闻不问,将她晾在这里。
干脆,宣姒就装病起来。
医官瞧不出什么毛病,但她这要死要活的模样,又不能给摄政王呈报陛下全然无事,就说是忧思过度,惊了梦受了风,身体便不大好了。
崔羡来了一次,看她不能出门,便在内室旁的空处弄来个秋千,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外面的水波。宣姒便抱着装着枯枝的瓷瓶坐在秋千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日,两日,三日……
到后来她都不记得过了多久。
她等啊等,没等到萧烆。
却等来了云水台有个侍女提着灯笼巡夜的时候看到了黑影,惊惧之下不小心掉到了水中,差点没给淹死,一时间云水台中人心惶惶,鬼魂之说甚嚣尘上。
这侍女一直病着,也不见好,依翠就去尚宫局想调几个新人过来,但是这事被萧烆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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