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宴月饮少年愁(三)
祁荀知晓对方是在忌惮他,可这何尝不是对他能力的认可。尽管他连自己都不信任会成为景丘所希冀的那样,但内心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他,此乃毕生恩师,不可辜负。
严肃凝重的氛围下,他毫不犹豫前倾半寸,以眉心轻抵住剑锋,血水当即顺着眉宇间的肌肤流下,“我祁荀对天发誓,此生忠于徽宋,不与佞寇为伍,凭清流自傲,若往后我有悖今日之誓言,永堕阎罗,无悔。”
待他的声音消弭于无形,景丘立刻收束长剑,负剑而立,他把目光放于站定在墙角的平安身上,“把东西拿过来。”
无需多久,平安便端着一盘被红布覆盖的东西走来,对方先是掀开红布的一角,把茶盏和茶壶拿出来,为祁荀酌满。
祁荀郑重地捧着冒热气的茶盏递至景丘身前,旋即启唇道:“先生,请。”
景丘将茶盏内的茶水悉数饮尽,然后抬手用衣袖拭去嘴角沾留的茶渍,“平安。”
“是。”平安低声应道。
只见平安把红布彻底掀开,木盘中央赫然躺着一条金色的蹀躞带。
但这不单是朝廷官员身份的象征,景丘当年以半条命换来开国之功,受到崇祖的钦佩,这条蹀躞带便是和昭皇令一并赐予的。
祁荀自然明白蹀躞带是何其无价之物,他忙不迭缩回手,婉言回绝,“先生,恕我不能收下此物,这实在太贵重……”
“拿住。”景丘把蹀躞带硬塞进他的怀里,“站起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手中的动作僵硬,似有些心不在焉,现在这条蹀躞带于他而言,和烫手山芋没什么区别。
祁荀抬眸望向身前人,对方垂首凝视手中剑许久,才堪堪开口:“我赐你琼脂玉叶,是为你的赤子之心,我赠你蹀躞带,是为把身上的责任传授予你。”
“你也不必困惑为何我会如此待你,虽然我们相识不足十天半月,但这世上总有人,在见到第一面时,便注定能够托付所有,眼下你已为我的徒弟,我也不再对你隐瞒。”
景丘露出藏在衣袖里面的手臂,祁荀不禁睁大双眼,他发现对方的手臂瘦骨嶙峋,和烂肉无异,这大概是肌肉萎靡所致。
“我的时日不算多,姬先生曾经说过,若我能撑过今年的寒冬,已是奇迹。”景丘把长剑放在平安的掌心,单手扶住桌沿,嗓音沧桑,“这渐冻之症,无解,我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来临……可我放不下徽宋,这是积在我心底的病,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人,来替代我,完成未竟的事业。”
“先生……”祁荀欲言又止,他嚅嗫良久,只挤出简单的几个字,“保重身体。”
景丘笑着挥挥手,然后不紧不慢地把衣袖拉下来,“无碍,不必忧心,祸福相依,是非在天,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尽管对方这般安慰,依旧无法消减他心中的忧虑,“先生,今后您若有事便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办到。”
“你还年轻,以后之事以后再论,悉心体会当下才是正解。”景丘蹒跚着往檀木椅边靠近,向祁荀招手示意其坐过来后,他才撑住身体缓缓坐下,浅抿桌上半凉的茶水,开口道:“之前我问过你别字一事,既然你没有,那我便赐你二字——韶玉。”
“韶春不辞,温玉映光。”
“往后你便是祁韶玉,我景丘唯一的徒弟,不再是那个为人戏称的乡蛮野夫。”
景丘的话犹如余音,绕梁久久不肯消散,但这也令飘忽不定的心终得安稳。夜色渐深时,景丘需要平安服侍用药沐浴,祁荀也不便打扰,他匆匆辞别后就离开了。
等祁荀回屋后,还没来得及落脚,就听见窗外隐约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自觉循声望去,看见纸木窗之外居然有道转瞬即逝的人影晃过。
祁荀起初只当是有下人从走廊路过,并未闲下心思细想。可直到窗扉被人拍打作响时,他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屋外踱步。
“何人在外面?”祁荀出声询问道。
屋外冷风呼啸,他沿缝隙推开身前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位身姿挺拔的青年,对方身穿翠鸟纹白衣,眉梢间英气逼人,让祁荀有些恍惚,“……应遇恩?”
“我早就说过,你要唤我遇恩。”应纾摆出嗔怪的表情,“也罢,先不提这个,祁荀,你要不要跟我去醉月山赏月?今晚的月色正好,站在崖边抬眼便能望见。”
“不去。”祁荀拒绝的很干脆。
“为何?这么晚你难道还有别的事要做么?”应纾不死心地追问道。
祁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既然应公子知道时辰已晚,那为何还要向我提出邀约?”
“这……”应纾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他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开心呀,而且大家都在,况且明日国子监休沐,你不必睡太早。”
“大家?”祁荀微微拧眉。
不等他反应过来,应纾竟顺势把他捞起来扛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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