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祸不单行（一）
枫，白幡藏馥雪。”使景丘毅然将他寻回，对方带他辞别故乡，归京深造学问，并为他择日举行拜师宴。

    风裹挟尘埃舒卷来，祁荀不动声色地凝望眼前这座雍容华贵的府邸，这是祁荀初次明白到所谓之“朱门酒肉臭”的道理。

    曾经他的故乡济川山水贫瘠，年年都有饿死的可怜人，他素日除耕作以外，还要抽空赶到附近的平顺镇，靠为人写信赚得几分薄财，唯有这般，方能勉强维持家中生计。而现在铸于他眼前的一砖一瓦一石墙，是他奔波半生也挣不来的富贵。

    这或许是贫穷让他嫉妒，抑或是短浅的目光让他发自心底的感叹。

    当下他立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镇绥府前，他攥紧留有补丁的衣摆，自卑就像是蛰伏多年的地底根，终于在此刻拔地而起，将他吞噬、包裹，最终沦陷在无尽的彷徨中。

    “请随奴婢往这边走。”婢女的声音打断他绵延的思绪。

    祁荀朝婢女轻轻点头，旋即便跟着对方从偏门踏入镇绥府内。

    府院红墙隔绝外界的喧嚣，让这里的每寸风光都不为外人所见，这里的青葱乔木、精致牡丹，以及亦真亦假的石山中淌出流水，如瀑布般落入池塘中。凡祁荀路过的长廊、厅堂、林苑，无不透露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当祁荀路过被飞鸟环绕的水桥时，他偶然晃见不远处的水榭里围着几名毕恭毕敬的仆从，坐在仆从中间谈笑风生的是名黑衣少年，对方正散漫地玩弄手中的黑折扇。

    不知是祁荀的错觉还是别的，他竟感觉黑衣少年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朝他投来，可他刚转头回望对方，少年就拉住仆从的衣角，以黑折扇掩面，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索性他迅速收回目光，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地继续赶路。

    等婢女把他引至圆形拱门前时，对方向他颔首柔声道:“您且先在此处候着，待奴婢先行入内通禀家主。”

    “明白。”祁荀礼貌回敬道。

    直到婢女的身影消失半晌，祁荀依然立在原地，风吹刮过他的黑发，挡住半边脸，他的双手不安地垂在两侧，他现在如同见不得光的蛆虫，他害怕旁人看见自己这幅粗鄙的模样，若硬要说他是景安府的下人，倒也没人会觉得不妥。

    然而在他出神之际，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你就是景先生带回来的学生？”

    祁荀闻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名身着赤色玄衣的少年，对方负手而立，整个人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左右，少年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周身散发出的气质温柔又近人。让祁荀很快便放下心中的戒备。

    他点点头，“请问您是？”

    只见眼前这位少年含笑道:“鄙人乃淮安柏氏之子，柏溪，别字佩之。”

    “祁荀。”他颔首回应道。

    “方才景先生命人托我带你去沐浴更衣。”柏溪停顿片刻，退后让出道路，然后又继续说:“祁荀，跟我往这边走。”

    祁荀不禁蹙眉，他先是回首看向婢女离去的方向，才扭头看向柏溪来往的反方向，他踌躇几下，终是出声说:“好。”

    此后他随着柏溪绕过回廊，径直走向荒僻的后院，正当他困惑时，走在最前面的人忽然止住脚步，“祁荀，为你准备的东西都在里面，你快些进去。”

    祁荀心存疑虑地扫过柏溪身前的破旧木屋，他紧锁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这间旧屋似乎被遗弃许久，“这里真的有……”

    不等他把话说完，对方竟毫不犹豫推攘着他往里走，“别担心，你这灰头土脸的，若是贸然进入别的屋，岂不是要把地面弄脏。”

    “你姑且放心，我就在门外等着，你弄完就同我说。”

    祁荀是被柏溪硬生生推进旧屋的，当他反应过来时，身后的门忽然发出锁匙固定的的碰撞声响，一时之间，他的大脑瞬间空白，万籁俱寂，仿佛把他和外界隔离开。

    他忙不迭转身呼唤柏溪的名字，可他却听见外面的人冷声说:“像你这种乡蛮野夫，根本不配踏入京都一步。”

    “放我出去！”祁荀的语气有些激动，他疯狂拍打身前紧闭的门，但无人回应。

    忽然之间，祁荀隐约闻到屋内有股火烧煤炭的气味，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左侧墙角，事实果真如他所想，沿着墙根飘进来的青色烟雾不断侵染旧屋的每寸角落。他颤抖着身体努力平复情绪，“你究竟想做什么？”

    门外缓缓传来一道轻快的陌生男声，“你若是不想被活活熏死，就从右边的狗洞爬出来，等你出来后，我们定不同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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