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天光将明未明时，骤起的狂风撞碎了黎明的寂静。

    阳台上竖立的画板突然倾倒，重重砸在画箱上。木质箱体翻倒的闷响中，各色颜料管迸裂开来，钴蓝、赭石、钛白在瓷砖地面晕开一片斑驳。

    陶丫被这阵响动惊醒。推开阳台门的瞬间，松节油锐利的气息如银刃劈开晨雾，混合着亚麻籽油甜腻的厚重感扑面而来。陶丫怔在原地，仿佛这气味来自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直到冰凉的雨丝斜打在脸上，她才恍然回神，匆忙关紧落地窗。

    回到房间，陶丫抱膝坐在床沿。窗外雨幕如织，她的目光却穿透雨帘，落在某个遥远的虚处。

    刺耳的门铃声骤然撕裂雨声。

    陶丫烦躁地捂住耳朵，整个人陷进被褥里。可那铃声不依不饶，像把电钻往太阳穴里钻。

    "谁啊——来了来了！"程钱拖着拖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开门的瞬间，潮湿的水汽裹着女声撞进来："景川昨晚回来了吗？"

    "闻清？"程钱的声音陡然清醒，"这么大的雨你......"

    "昨天那个女孩儿......是不是那个逃跑的童养媳？"闻清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程钱的手指无意识地掠过额前那撮翘起的乱发，睡意未消的嗓音里带着几分错愕："你......怎么知道的？"

    不等他说完，闻清就要往楼上冲。这时客房的门轻轻一响。

    "早。"陶丫站在走廊暖光里，发梢还带着睡痕。她身上那件明显大一号的男式T恤下摆垂到大腿，露出纤细的脚踝。

    程钱一个箭步挡在两人之间："那什么...阿姨早上不过来，冰箱里有牛奶和蛋糕。"他的目光在闻清铁青的脸色和陶丫平静的面容间来回游移，"你...你先去吃早饭？"

    "好。"陶丫点头，却在经过闻清时突然驻足，"程同学，能借我些钱吗？"雨声衬得她的声音格外清透，"等雨停了，我想买件衣服。"

    程钱忙不迭掏钱包："五百够吗？"崭新的纸币刚递到半空，闻清突然挣开他的手。

    "你......"闻清盯着陶丫身上的衣服，指尖发颤。

    "学校有急事！"程钱一把将钱塞进陶丫掌心，几乎是拖着闻清往楼梯走，"我们得马上找景川！"

    "谢谢。"

    陶丫站在原地未动，直到程钱和闻清凌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二楼转角。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的声响。

    她缓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时冷气扑面而来。取出冰凉的牛奶盒和包装精致的蛋糕，指尖沾上些许冷凝水珠。餐桌的大理石台面触感冰凉，她安静地坐下，小口啜饮着牛奶。

    窗外，夏日的骤雨已渐渐停歇。厚重的云层间裂开几道缝隙，金色的阳光如利剑般刺透阴霾，在水渍未干的窗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楼的小客厅里，栾景川坐在单人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却衬得他的表情更加晦暗不明。

    "事情就是这样。"他用平静的语气将陶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所以......是真的？"闻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沙发扶手，喉头滚动了一下，"你真的把别人的童养媳带出来了？"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们怎么敢......"

    昨天刚从别墅回到家，闻清美术学院的闺蜜凌雅就抱着素描本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两人窝在床上上闲聊时，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写生见闻上。凌雅兴致勃勃地翻着手机相册，忽然一张照片从闻清眼前掠过。

    "等等！"闻清猛地按住凌雅正要滑动的手指，照片上是一个站在食堂角落的少女，逆光中只能看清半边侧脸，"这个女孩是谁？"

    凌雅咬着苹果，含混不清地说："哦，食堂帮工的小丫头。"她翻身趴在闻清的鹅绒被上，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就是那个逃跑童养媳......"

    后面的话像隔了一层毛玻璃，闻清只看见照片里那个单薄的身影，与下午在程钱别墅惊鸿一瞥的少女完美重合。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抚过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少女的轮廓泛着模糊的光晕。

    "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闻清将手中的骨瓷茶杯轻轻搁在茶几上，杯底与玻璃相触发出一声轻响。她垂眸思索片刻，眼中的敌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情绪——三分是对陶丫身世的怜悯，七分却是对栾景川处境的忧虑。毕竟，一个从深山里逃出来的童养媳，在她看来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栾景川沉默不语，指节轻轻叩着沙发扶手。程钱接过话茬，将昨日陶丫的种种反应一一道来。见景川依旧没有表示，索性把昨晚两人商议时的担忧也一并道出。

    闻清听完，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眉头微蹙："那她......不会真想赖上你们吧？"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道："对了，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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