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屠夫（一）
也可以的！】阴子幽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加入了这场混乱的“脑内会议”。

    安然：“……”

    虽然离谱，但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这三人隔空吵架般的援助，竟像荒诞的定心丸。

    至少……汤能换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努力挤出一个属于“乖儿子”的，带着点期待的笑容。他端起那碗令人作呕的汤，在屠夫紧紧盯视的目光中，屏住呼吸，仰起头——

    “咕咚……咕咚……咕咚……”

    安然喉结滚动，入口的竟是蘑菇汤的鲜甜。

    “啪嗒。”

    空碗被安然稳稳地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他甚至还学着印象中乖巧孩子的样子，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好喝！”

    他抬起头，对着那高大的阴影，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真诚又满足：“爸爸手艺真棒！特别香！”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雨夜屠夫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僵直在原地！那只完好的左手，还保持着递碗后收回的姿势，此刻却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低垂的雨帽下，那张咧开的嘴似乎僵硬地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昏黄的光线下，他雨衣下摆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板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床底，俞昇的身体紧绷如弓，指尖无声地夹住了一张边缘锋利的扑克牌。安然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掌心渗出冷汗，脸上那点强装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

    终于，屠夫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那只粗大扭曲的左手，拿起了桌上的空碗。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碗被拿起，露出下面一小圈残留的汤渍。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那只空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安然几乎以为他变成了一尊雕塑。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雨帽的阴影依旧遮蔽着他的面容，但安然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两道极其复杂，混乱，如同风暴在酝酿的目光，穿透了那层阴影，死死地钉在了自己脸上。

    那目光里有惊愕，有茫然，有一丝难以捕捉，扭曲的震动？甚至……还有一丝被满足后的幸福感。

    他嘶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怪异的、压抑的平静：“好喝，就好。”

    他又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努力平复着什么。

    “睡。”

    他指了指那张铺着小汽车床单的单人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两小时。”

    “然后……”他顿了一下，指向房间角落一个安然之前未曾注意的，鼓鼓囊囊的深色帆布工具袋。

    “帮爸爸，工作。”

    随着那嘶哑的尾音落下，他不再看安然，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安然，和床底下的俞昇。

    安然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服。他走到墙角，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个深色的，散发着淡淡皮革和机油味的帆布工具袋。

    袋子很沉。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袋口的抽绳。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新鲜而甜腻的血腥味，如同出笼的猛兽，瞬间冲破了房间里残留的汤味和温馨气息，蛮横地灌满了他的鼻腔！

    袋子里面，几件工具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幽光：一把刃口沾着暗红污迹的沉重剁骨刀；一把尖细锋利、同样残留着可疑深色痕迹的剔肉刀；还有几卷粗糙坚韧的麻绳，几块厚实但边缘浸染着深褐色斑点的塑料布……

    安然的手指瞬间冰凉，僵在袋口。

    这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正经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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