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婚吧
沈彦识趣的离开了,他今日已经呆的够久,虽然三皇子已经被禁闭,可他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沈行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眼神飘忽地从应如是的指尖挪开。她的手还轻轻搭在他的被褥上,触感温软,像一道沉静的溪流,却偏偏烫得他心头发紧。
他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疲惫,又像是躲闪。他的脸色因久卧病榻变得异常苍白,下颌线已瘦削得几近锋利。如今连颊边原本尚显清晰的轮廓也开始凹陷,眉心间的那一道沟壑深得像刀刻一般。他听得见她的话,每一个字落入耳中,像是带着锋刃,轻而易举地划开他心底藏着的自卑。
是啊,他已经不配了。
沈行之心中升起一阵难堪而酸涩的痛意。他想回避,可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那层薄如纸的羞耻感,缓缓铺满他的脸庞。他试图开口,却只能发出极轻的一声含混的低呜,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吹残烛,应如是差一点就要错过。
可她没有错过,她一寸一寸地靠近了些,俯身凝视着他的双眼:“你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吧?”
沈行之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眼神里带着隐忍的不安,像一只即将落下的蝴蝶,脆弱而无助。
她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揉搓着被角:“你是不是在介意刚才我说的话?其实……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我从未想过嫁给顾长卿,我只是急了口不择言。”
沈行之的眼神微微一晃,嘴角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他其实也不想在意的,他多想装作没听见,装作不在乎,甚至装作自己仍旧沉睡。可心底那些如影随形的念头,怎么驱也驱不走。
是啊,她本来可以嫁得更好。如今的她,是堂堂郡主,是太傅府嫡女,是谢皇后的外甥女。她本该享受着这世间最好的生活——明艳的裙裳、成群的仆从、永无止境的尊荣与宠爱,而不是在这里,照顾一个动不了、说不出话、甚至连吞咽呼吸都难以自控的人。
沈行之心中涌起了一阵难言的苦涩。他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湿润,眼睫却一动不动,仿佛怕稍稍一颤,泪就会失控而下。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如此难堪,如此脆弱。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只是残躯一具,连呼吸都像拖着沉重的镣铐,举步维艰。他甚至想过,若自己就这样死去,兴许对她才是真正的解脱。
而应如是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眼角那一点湿意。她声音更轻了些,甚至带着一丝哀求:“我是真的不认识过去的你。我来到这里时,你已经是如今的样子了——我看到的你,就是现在的你,而不是从前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我没有拿你跟任何人比较,也从未觉得现在的你配不上任何人。”
沈行之听着她的话,心中一阵又一阵地颤动,他虽然不懂什么“穿越”,但他也明白眼前少女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比这里发达很多的世界。他的眼睑微微发颤,眼底的湿润却越来越深,最终竟然沿着他颧骨的线条滑落下来,消失在枕巾之中。
应如是看着他的泪,心头猛然一痛。她伸手轻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湿痕,触碰到他消瘦的脸颊,温声道:“你能不能听明白我说的?我不介意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只是……只是怕你不相信我。”
她深深地凝视着他,犹豫了一瞬,却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而温柔地说:
“我们成婚吧。”
*
沈行之听见那句话的瞬间,其实是有些懵的。他无法抬头,无法表达,只能任由头颅微微偏在椅背一侧,眼神怔怔地望着案几上一角未燃尽的药香灰烬。他知道自己听得没错。
她说,我们成婚吧?
语调轻极了,像怕惊扰了什么。但也因此更显得真实。
可也正因为真实,才叫人心如潮涌。
沈彦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垂下眼帘避开了他们之间的气息流动,而应如是却很自然地替沈行之将滑落的纱被掖了掖,然后仿若不觉得这句话有多惊世骇俗一般,轻轻道了一句:“你觉得不妥?”
沈行之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眼睫却剧烈地颤了颤。
不妥?
哪里是“不妥”?
那简直就是荒唐。
他没有腿了,身体在病榻上已经是彻底依赖他人。说话也说不清楚,进食也要人小口小口地喂,一不小心便会呛咳、窒息。他是废人,是将死之人。
她是郡主,是太傅嫡女,是谢皇后唯一的外甥女。
她明明可以嫁给顾长卿那样的贵公子,可以在花灯满城时骑马出游,笑着数人间春色。
他连梦都不敢做的未来,她却张口说要与他结成夫妻。
沈行之没有哭,可眼角那道浅痕却缓缓被泪水濡湿。因为肌肉僵直,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擦,泪珠便顺着鬓角缓慢地滑入耳后,痒得像一根冰针拂过神经。他闭着眼,呼吸极轻,胸膛的起伏像一片残雪落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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