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她们第二天便来了阳光和玉门关，李蒯羽专门把车里的音乐调成了应景的《阳关三叠》。

    李蒯羽是个粗人，不大听得懂纯音乐的奥妙，她甚至从那悠扬的音乐里感受到了清风拂面的爽快，而非阳关之荒芜。但无论如何，这首《阳关三叠》搭配上眼前的景也足以让她浮想联翩。

    漫天都是风沙，只有几处破败的行梯。真的就是空旷荒凉，寸草不生，一片灰沉沉的土黄色中孤零零地立着几块昭示时间久远的大石头。难怪这里是个感伤分别的圣地，能有“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样的诗呢。

    “你想听什么？”缪曼云一边看着车外的尘土一边问，“要不先讲几个有趣的小故事开开胃吧？”

    李蒯羽点头，示意她自由发挥。缪曼云琢磨了一下，开口道：“这西域的故事多得很。郭昕将军，苏武，李凌，薛平贵，张骞出塞，霍去病……”

    “有没有什么女性角色的故事？”

    缪曼云略微思索后便点点头，“有。”

    缪曼云说完便垂下眼睫，叹息似的说：“本来肯定也会有很多，但都被和历史一起掩盖在这黄沙之下了。出名一点的，可能也就是解忧公主的故事。”

    “很多人说她的一生很励志，歌颂她的伟大贡献，我却觉得处处都是艰难坎坷。她是楚元王刘交的后裔，就是汉高祖四弟。同时也是刘戊的孙女，这个刘戊就是参加七国之乱的。”

    “很多人一提到解忧公主，都喜欢强调她是罪臣之女，或者是为了烘托出她可怜，或者是为了和她后面的贡献做对比。但我觉得，罪臣之女这个说法有连坐的意思，解忧公主从来都无罪。”

    “汉武帝先是把细君公主下嫁了乌孙，细君死后，就是解忧公主替嫁。比较有波折的是她刺杀狂王一事，汉朝派了两个使臣来，她说狂王暴虐，不得人心，当诛，几人便打算行刺狂王。但是这个狂王命大，没被刺到。后来东窗事发，公主不服。史书上的相关资料不多，但单凭这几句就能看出她是个有血有肉的烈女子。”

    “提到她，也很有名的是她的谋士冯嫽。冯嫽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女外交家，被皇帝亲自任命为持节正使。她小时候也受过很好的教育，只是父亲被冤枉导致她被卖为奴隶。她跟着解忧公主一起去的西域，在那边很有威望。”

    缪曼云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手机，“我昨天还专门查了原文，《汉书·西域传下》里面说‘冯嫽能史书，习事，尝持节为公主使，行赏赐于城郭诸国，敬信之，号曰冯夫人’。”

    “真厉害。”李蒯羽感慨道，“能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还能做出一番贡献，太难了。”

    缪曼云点头，再次放眼去看一望无际的黄土风沙。

    “这边是阳关，前面是玉门关。”缪曼云侧头笑着看向李蒯羽，“关于玉门关的诗句可就多了。”

    “这我知道。”李蒯羽得意洋洋地说：“孤城遥望玉门关嘛，还有什么……春风不度玉门关。哎呀这句诗写的真贴切，前面还有青山，这边放眼望去都没什么绿色的东西，用春风不度来形容，妙哉。”

    “嗯。”缪曼云眯起眼睛，“前面那山就是祁连山，确实宏伟壮观，祁连在匈奴语里是‘天’的意思，那时候人们把祁连山信奉为天山神山。因为祁连山海拔高，上面的雪终年不化，所以它一直是白色的，银装素裹的。”

    李蒯羽开车一直看着前面，自然早看见老高的祁连山了。她眯着眼睛，觉得那山耀眼的像假的似的，好像是从图片里抠出来再粘上去的，边界太过清晰了。

    “你看像不像《楚门的世界》里世界的边缘？”李蒯羽问，“说不定我们开车过去后，就能揭掉周身的幕布了。”

    缪曼云闻言笑了笑，“或许如此吧，等有机会，我们也可以来爬雪山。”

    李蒯羽忍不住瞧她一眼，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没，我以为你不喜欢爬山呢。毕竟累人。”

    “我的确不喜欢，不过这不是和你一起么。”缪曼云眨眨眼睛，“我要是上不去了，你把我扛上去。”

    李蒯羽哈哈大笑，“好，我不仅扛你，我还给你整个轿子，抬娘娘似的把你抬上去，好不好？”

    缪曼云本来想轻捶李蒯羽一下，但顾及到这人还在开车，只得笑骂了她两句。

    “我们也来了玉门关，那就也要……不破楼兰终不还。”李蒯羽感叹说，“啧，这是多有血性的诗！”

    缪曼云配合地捧哏，就差没给她鼓掌。两人谈笑一番后，缪曼云又继续讲。

    “至于更人文的方面，这里是西去东来的分叉点，什么中华文化，什么世界艺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这一块都榜上有名。比如我们要去的敦煌，莫高窟的石壁画，神女飞天……”

    缪曼云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忽然前面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李蒯羽看也没看地把手机递给缪曼云道，“你帮我接，开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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