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缪曼云低头，只见来电页面的备注是“智力不详”，这人前面就锲而不舍地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刚刚她们走的那段公路没信号，所以现在才收到信息。

    缪曼云点了接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她这才想起来李蒯羽和自己提过，她们兄妹俩经常彼此调侃贬低智商，似乎哥哥给她的备注也不是好话。

    但哥哥的语气并不愉快，反而充满了疲倦。

    “小羽？你在干什么？”

    李蒯羽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哼哼，我在过春风不度的玉门关，顺便眺望祁连山——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哥哥才说道：“妈妈昨晚把腿摔断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工作这边走不开，你不是现在待职吗？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咱妈，她今年六十二了，对老人家，摔一下都不得了……”

    李蒯羽听到“摔”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就惊了一下，她差点一踩刹车在高速上把车停了。她没耐心听完哥哥李步的话，直接问道：“妈妈现在没事吧？”

    “没事，已经打上石膏了，情况算好的，不需要做大手术。但是检查出来她半月板磨损也很严重，得打那什么玻璃酸钠，医生也提到了手术，但是说最好还是保守治疗。前面得补充营养，后面还要康复练习。”

    李步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李蒯羽却没力气再听下去。她一瞬间感受到的不是对母亲的心疼，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累。

    母亲摔断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李步既然和她提了，那意思就是让她去看一眼。自己之前工作忙，一年只有过年回去几天，对母亲的陪伴确实不多，加之她现在没工作，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去。

    可是她一想到“回去”两个字就开始头疼。

    这意味着她的西部之旅要结束了，但是直到现在，别说她计划的西藏，现在青甘大环线都没转完呢。她还得回去把车还给沈姨，还要坐车回老家，还要去面对爸妈。

    她不仅要应对“你怎么丢工作”了这个她不想谈的话题，还要面对催婚和对象这个更让人头疼的问题，她没法子大逆不道地说自己是同性恋，也没人认可她谈了那么久的对象缪曼云。除此之外，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周围街坊邻居真真假假的问话……她想想就觉得窒息。

    另一边，缪曼云讲到一半的“西域人文”戛然而止。因为开了免提，她也听见了电话的内容，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压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缪曼云才小声地问道：“你要回去吗？”

    李蒯羽没说话。她其实不想回去，但这样显得她很不孝，好像她一点也不关心母亲似的。可她挂念母亲是真，不想回去也是真。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一个人在外面的生活，面对她曾经出生的小县城，面对一些生活在那里，故步自封的人，她实在不想见。

    “回吧。”李蒯羽良久才说，“——对不起，还麻烦你陪我出来这么跑一趟。西藏也没去成，更别说新疆了。”

    “没事。”缪曼云赶紧说。她停顿了一下，才试探性地开口：“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李蒯羽摇摇头。

    因为她知道缪曼云对那个地方和她一样抵触，甚至更厌恶；她好歹还有爱她的父母，还有曾经温馨的记忆，可缪曼云只有一片灰色。

    “好吧。”缪曼云的声音像是遗憾，又像是松了口气。她琢磨片刻道：“那……我去把租沈姨的车还了，你现在坐高铁或者飞机回去？还是怎么办？”

    “那麻烦你了。”李蒯羽停了车往后座一躺，揉了揉眉心，“现在我先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一下。你自己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好。”缪曼云看出了李蒯羽的疲惫，体贴地说，“要不我来开车吧？我送你去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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