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
向澄亲自上前扶起李家老夫人,却蹲下身和那女童说话。
“你可是李三之女?”
这几日家中奔波已让她面色疲倦,可那女童仍然目光清澈,行礼脆声答道:“李棠见过忘忧殿下。”
“李棠?是个好名字。”向澄替她正了正头上的红绳,赞道:“《诗》云:‘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可是要你团结手足之意?”
李棠摇头:“阿父说,是要提醒自己如召公般为官清廉、秉公执法。”
向澄摸摸她的头顶,起身,凝视着老夫人眼角的皱纹,轻声道:“李家忠孝两全,父皇定会查明个中缘由,还李家和本宫一个公道。”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沈氏一眼,唤念桃回宫。
马车摇摇晃晃,车内小案上上好的银丝炭燃着,破了车外的凉意,饶是念桃这般咋呼性子也静了下来。
雨腥味萦绕在鼻尖,向澄趴在案上细细梳理思绪。
雨是这世上最不讲理的东西之一,管你天潢贵胄还是街头乞儿都得受它掣肘。向澄少备了几条衣裙,只能扯着湿了大半衣角的襦裙,抱着油纸裹着的竹简下车入殿时,皇帝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孽障!”
皇帝扯出她怀中的竹简,猛地掷在地上,吓得殿内侍奉的小宫女狠狠一抖:“如此暴雨,寸步难行,你不在你的兴康殿内老实呆着,又去了哪里?你看满安都的名门闺秀有几人似你这般不服管教!”
向澄攥着滴水的裙角,喉间泛起一抹苦意,想反驳她并非不服管教,是根本无人教导,又念着太后的教诲,只直视皇帝,沉声道:“去李府看看。”
皇帝脸色大变,连声诘问:“李府?这事与你何干!谁准你去的!”他枯瘦的手指直指向澄面门,带着狠厉。
安福像个圆润且富有弹性的球,连忙滚来扶住皇帝,给他抚身顺气,小声劝道:“圣上莫气,保重圣体啊……”
“怎么与我无关呢?”向澄轻声问道,倏尔抬眼直视皇帝双目。
“怎么与我无关,被设伏的是我!与利箭擦身而过的是我!被父皇所谓‘真相’蒙在鼓里的也是我!”向澄见他大声叫嚷,也来了火气,她放下扯着裙角的手步步逼近,在地砖上留下一蜿蜒的水痕,仿佛索命的恶鬼,“难不成等到哪天真正被竹箭射穿心口,还要在黄泉路上做个糊涂的冤死鬼吗?”
皇帝大骇:“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她对着皇帝一笑:“父皇实在不必如惊弓之鸟,那沈氏与我并未交谈……”
“你大胆!放肆!”皇帝身居高位多年,哪里听过这样直白的顶撞,龙颜骤变,怒喝道,“此事朕自有谋算!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参的透何是朝堂权谋,何是制衡之道吗?”
“我是比不上许穆夫人凭《载驰》复国大义,比不上齐姜助君成就霸业的魄力!”
向澄自认不算聪颖,从未想过要做青史留名的巾帼奇才,她一生所求不过“喜乐平安”四字,可偏偏有人要逼她做灯影戏的皮影人偶,不思不想,任人摆布。
“我也知比不上一赋退千军的乐善长公主,比不上及笄便砍了单于的母妃!”她猛然怒视皇帝颈间一处刀伤,那是行宫之变种留下的,若非赵夫人以命相救,这刀早就要了皇帝的命!如今这刀痕在皇帝身上早已愈合,可在向澄心中却日日滴血。
“可是父皇!”她见皇帝眼底猩红,更是气愤,“莫要把人人都当做昏头的傻子!女儿至少分得清,何是真心相护,何是借刀杀人!”
“放肆!”皇帝气极,扬声道,“朕是一国之君,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如何做!”
“父皇允诺了那沈氏什么?”向澄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轻声问道,“是李家妇孺的安然无恙,还是车骑将军府定会衰败?”
“可天理昭昭!”向澄双手握拳,手臂紧绷到几乎发抖,“此事本就与李家无关!李家本该安然无恙,车骑将军府也该为谋害皇嗣付出代价!父皇是天子,就不怕天理吗!”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险些劈在兴康殿外的一颗老树上。
皇帝紧咬牙关,太阳穴青筋暴起:“你这孽畜!你这忤逆罔上的孽畜!当初你生下来,朕就该立刻摔死你!”
“可我没死!李家也不该死!”向澄实在不懂,冤有头债有主,本就是颛孙蒨串通沈府设伏杀她,究竟如何与李家相关。
“一个有名无权的颛孙氏就将你吓破了胆吗?竟然要用李家上下四五百人的命去填你所谓的‘群臣制衡’?”她目光灼灼如火,炙烤着皇帝的心,字字句句就差指着皇帝鼻子骂了,“黄泉之下,看你这般软弱可欺的性子,皇大父不知要被多少昔日旧友嘲笑虎父犬子!”
“你忤逆!”皇帝额角直冒冷汗,脖颈青筋暴起,脸色难看得黑黄,“你敢拿先帝压朕?”
他宽袍大袖一甩,推翻了整个博古架,架子上摆着的各色古玩玉器“唰”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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