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箭
卫延寿喃喃:“上奏附议的皆是簪缨旧族,旧朝故贵,反对的多是与先帝一起打天下的那群武将……”
“朝廷之争,旧文新武两派,此消彼长。”顾渚颔首,“自建国而始,太宗皇帝定下‘若亡功非上所置而为侯者,天下共诛之’,又立‘以列侯为丞相’。”
卫延寿知道:“这便是武将的东风压倒了文官的西风。”
顾渚羽扇悠悠晃晃:“陛下潜邸之时,先帝为缔姻亲之契,也有借结两姓之好,实固磐石之基的考量。”
卫延寿点头:“乃择股肱新臣先建军侯幼子以为正妃,便是如今的小君。又于阀阅世胄、草莽新贵中各选淑媛以为侧室,是王夫人与赵夫人。”
“忘忧公主正是赵夫人所出,与秦王殿下一母同胞。”
顾渚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没错。陛下后宫空虚,仅有一皇后、两夫人、三美人。”
“如今,几位皇子渐次长大,能入朝任职的却只有梁王和秦王两位殿下。”
“梁王年长,其母家是传承七代的天玑阁阁主。巫医不分,朝中诸事,天玑阁都要插手一二。当今圣上虽有重文轻武的倾向,但对天玑阁如此行径,更有恼意。”
卫延寿喃喃:“陛下春秋鼎盛,最忌讳皇子觊觎神器之心压过忠君孝亲之道,更厌恶有人借由皇子争储行窃国之事。”
“前朝外戚为争权夺利,竟引狼入室,致使胡骑踏破山河,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太宗皇帝正是在这等乱世中揭竿而起,每每提及此事,便以指节叩击御案,反复叮嘱陛下:外戚干政之祸,甚于洪水猛兽!”
“如今满朝文武皆言‘朝无嫡嗣,当立长子’,梁王殿下的储君呼声日甚一日……”顾渚羽扇纹丝不动:“树大招风,风必摧之。”
卫延寿恍然大悟:“忘忧公主和秦王外家勇武侯府乃武将出身,随先帝并辔而征,有肇基帝业之功,方膺爵禄之荣。又因舒城一战凋零殆尽,正支断绝,在军中威望颇高。”
“莫看那些武夫平日里五大三粗,最是豪放不羁,可他们腰间悬挂的虎符,可是能调动千军万马的真章!”
顾渚颔首,倾身压低嗓音:“若我是陛下,定要借和亲之事,既安抚武将新贵,又敲打前朝旧臣——让那些哭着喊着要立梁王的老臣们明白,这未央宫前殿中的龙椅,究竟是谁在坐!”
卫延寿恍悟:“因此,忘忧公主受伏,此案更是个绝佳的借口,真凶是谁、缘由为何,实则无关紧要。”
他越说越快:“绣衣卫刀笔如尺,只会呈陛下以所需之答案!”
“孺子可教。”顾渚用羽扇虚指他鼻尖。
卫延寿最烦他这种给自己偷着涨辈分的行为,叱骂道:“你这只会谄媚逢迎的佞臣!休要占我便宜!”
卫延寿佯怒,劈手夺他扇子,这回却被顾渚先躲了去,只能瞪眼道:“你且说说,究竟是谁在幕后作祟?”
“不过是萍水相逢,此等闲事,常松兄何须挂怀?”
顾渚轻摇羽扇,一派云淡风轻:“公主之事自有圣裁,岂是你我该置喙的?”
卫延寿抓心挠肺,他就这一个问题问了半晌,还是没得到个答案,气得直骂:“你恁的这般没良心!收了赵夫人一私库的狐皮,够做一辈子的冬衣了!却叫人家亲女遇刺连个真正的凶手都不知道!”
顾渚坦荡挨骂,只低头一笑,想到自己刚刚好像瞥见的那张马车上的小脸:她真的不知凶手是谁吗?那可未必。
再抬头,只觉得卫延寿那张气急败坏的大脸更傻了些,他嫌弃地移开了脸。
“顾鹤鸣!你那是什么表情!”
顾渚只是掩唇:“咳咳!”
“竖子!你又装病!算什么英雄好汉!”
“某冷心薄情,自是比不得常松兄义薄云天……”顾渚气弱声嘶,“咳咳……咳咳……”
“喝茶!赶紧喝茶!”卫延寿又是亲手端茶递水,“每次都是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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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拐进了闹市旁的一处隐秘巷子。
向澄方一进医馆内室,抱枳、持棘二人便过来行礼。这二人面容相仿,竟是同蒂之花,双生并蒂。
二人跪下叩首:“听闻少女君遇伏,我等失职,竟让少女君身处险境。”
“此事与你们何干?”向澄取了掩面的面幂,递给念桃,虚扶二人,“你们二人在安都城内,如何管的了城外之事?莫要再说这话!”
外家武婢算是向澄私兵,她自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带进安都城,因此只让虎贲军护卫,未让她们随行。
一部分随持棘和抱枳先行入安都,打点生意采买人手;另一部分护送教向澄医毒之术的女巫劳辞,带着行李辎重在后。
向澄毫无责怪之意,更关心她们查到的东西:“让傲雪奴进宫送信,可是有大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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