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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魂
    夜漏三更,酸枝木榻上的铜漏盏盛满月色。

    于雪眠的指尖在血玉钏表面轻轻摩挲,梵文凸起的纹路刮得指腹发红。“陈仙长说反噬…”她抬眸望向案头跳动的烛火,火苗在瞳孔深处燃起愤懑,“可若连这点风险都担不得,雪眠何必趟这浑水?”少女忽将左腕抵在火焰上炙烤,血玉钏在高温中发出微弱的呻吟,“既是共生,何妨让这孽畜也尝尝火燎的滋味?”

    “姑娘莫要自戕,此事须从长计议。”泠秋霜气凝针拨掉了案头油灯的灯芯,将灯中残油冻结成冰。冰屑窸窣落在镇纸压着的《太液疏浚策》抄本上,朱砂圈出的“二十八镇水柱”字样在月下泛着血光。

    话音未散,穿堂风撞开虚掩的槅扇,后院老槐的枯枝在月下投出爪牙般的影。阿潘提着琉璃灯小跑进来,布鞋沾着不知从哪来的青苔:“阿郎,后罩房梁柱的裂缝里……找到了这个。”

    阿潘递出一块巴掌大的油纸包,油纸在琉璃灯下泛着尸蜡般的黄,拆开是半卷《太液疏浚策》的誊本。蝇头小楷间朱笔批注犹存:“镇水柱当以蛟骨为芯,辅以命格清贵者髓血浇灌——右司郎中女,庚辰年亥月亥时生,大善。”

    于雪眠的视线停在“髓血”二字,迦南香串的残珠在腕间轻颤。她忽然想起小妹咽气前,玉衡真人前来吊唁时特意取的指尖血——原是为验看命格。

    “难怪玄都观要收小妹为徒……司天台早将于府女眷写入祭簿,可笑父亲还当是皇恩浩荡。”

    恰在此时,更漏声变得滞涩,铜壶滴漏的水珠凝在半空。于雪眠腕间玉钏发出编磬般的脆响,黑色的雾气如活蛇游出皮肤,在半空拼出句佶屈聱牙的梵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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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祂将凌驾众神)

    李不坠的大刀应声出鞘,刀锷暗红经络暴起狰狞纹路。他劈向梵文的刹那,黑雾突然膨化成拳头大的肉瘤,裂开的缝隙间探出玉衡真人腐烂的半张脸:“丫头,你以为契约是单方面的索取?老道舍了那身皮囊,等的就是今日——”

    陈今浣一把握住不断膨大的肉瘤,袖中抖落的雄黄粉混着香灰糊上裂缝:“死了还不忘夺舍,你们‘名门正道’都一副德行。”玉化骨笏板狠狠刺入瘤体,靛蓝浆液喷溅的瞬间,整座府邸的地砖如波浪般翻涌。

    酸枝木榻的雕花缝隙渗出蓝褐菌丝,迅速爬满梁柱榫卯。阿潘手中的琉璃灯炸成碎片,飞溅的灯油在菌丝间燃起幽绿鬼火。泠秋并指抹过剑锋,霜火剑气交织成网,将扑向于雪眠的菌丝一一斩碎。

    “带她走!”陈今浣反手甩出三枚铜钱,钱孔中钻出的黑线绞住玉衡真人的残魂,“去平康坊找法蒂玛,就说‘货郎要借波斯猫的铃铛’——”

    “谁也走不了!”肉瘤中的残魂发出尖啸,菌丝裹着瓦当碎石凝成八具道童尸骸。他们掌心托着的罗盘疯狂旋转,二十八宿方位在砖面亮起血色幽光。

    李不坠挥刀劈碎最近那具尸骸,暗红经络却如遭雷亟般蜷缩回刀锷。他踉跄半步,猛然瞥见尸骸手中罗盘映出的倒影——根本不是义宁坊的夜景,而是金碧辉煌的含元殿。琉璃瓦当上蹲着的脊兽,纷纷变作蠕行的阴影。

    “当心幻象!”泠秋的警告迟了半拍。

    于雪眠的襦裙下摆毫无征兆地燃起靛火,血玉钏中的泥犁子借机反噬。梵文锁链自腕骨攀援而上,在她颈间勒出紫黑瘀痕。少女咬牙扯断迦南香串,将木珠塞进口中嚼碎,沉水香的苦味混着血腥冲上灵台:“想要这身子?拿司天台的命盘来换!”

    玉衡真人的残魂陡然僵滞,菌丝编织的罗盘应声炸裂。陈今浣趁机掷出冰纹盏,混着雄黄粉的残茶泼在肉瘤表面,腐蚀出阵阵青烟。袖中的触须绞碎最后一丝残魂时,整座府邸的地基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从密道走!”李不坠踹翻酸枝木榻,露出底下幽深的石阶。

    陈今浣最后一个跃入密道,回头贴上符纸封住入口。黑暗中传来于雪眠压抑的喘息,血玉钏的微光映出她惨白的脸:“仙长早知玉衡真人的残魂藏在钏中?”

    “不过是将计就计。”少年指尖拂过密道石壁的镇邪符,朱砂符咒在触及皮肤时灼起焦烟,“司天台既敢在于府嫡女身上种契,总得教他们尝尝反噬的滋味。”

    泠秋展开剑阵在前方开路,剑气扫落地道尘灰:“你故意留着那残魂,是想顺藤摸瓜找到隐藏的密器?”

    “师兄睿智。”陈今浣忽然驻足,伸出指尖抵住石壁某处凹陷,“李大捕头,三年前胡商灭门案的真凶——可不是什么厉鬼吧?”

    “你翻过大理寺的密档?”

    “何须翻档?”笏板尖端撬开暗格,取出个鎏金铜匣,“这宅子地脉浸透枉死者的怨气,最适合滋养‘锁龙扣’这类阴器。”匣盖掀开的刹那,另一枚翡翠扳指出现在众人眼前,与于雪眠的血玉钏产生诡异共鸣。

    少女吃痛按住心口,梵文锁链的灼烧感转变成彻骨冰寒:“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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