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课上的弹舌音
2010年9月21日,上午10点15分。
初秋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渗透进俄语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将斑驳的光影投映在褪色的木地板上,如同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粉笔灰在光束中缓缓浮动,每一粒尘埃都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被时光碾碎的星辰。
教室后排的暖气片发出细微的嗡鸣,水珠顺着金属管道滑落,在墙角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水面上倒映着天花板的裂纹,蜿蜒如伏尔加河的支流。讲台上的地球仪微微倾斜,俄罗斯广袤的疆域正对着窗口,西伯利亚的寒流仿佛正透过玻璃,在每个人的后颈上轻轻呵气。
沈昭白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有一道被反复折叠的痕迹,纸张已经泛黄起毛,像是被人无数次翻开又合上。
她的钢笔斜插在课本扉页,笔帽上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怎么也照不亮扉页上那个被墨水涂黑的日期:2008年9月××日。
教室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微凉的穿堂风,翻动了讲台上那本普希金诗集。
书页停在了《我曾经爱过你》那一页。
——而江知野迟到了七分钟。
俄语老师正示范弹舌音,卷起的舌尖在齿间颤动,发出“ррр”的声响,像某种小型引擎的轰鸣。沈昭白试着模仿,却只发出笨拙的气音,像被掐灭的火苗。
“……发音部位不对。”
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薄荷烟的余韵。江知野不知何时挪到了她后座,膝盖抵着她的椅背,呼吸擦过她耳际:“舌尖要抵住上颚,不是牙齿。”
他的示范音像滚过鹅卵石的溪流,清澈又锋利。沈昭白没回头,但后颈的碎发被他的气息拂动,像被火苗舔舐的纸边。
“……再试一次。”他说。
沈昭白抿唇,舌尖抵住上颚,却发不出声音。
江知野忽然伸手,拇指按在她喉结下方:“这里用力。”
他的指腹有新鲜的伤口,结痂的边缘粗糙,蹭过她皮肤时像砂纸划过丝绸。沈昭白呼吸一滞,终于发出一个颤抖的弹舌音——像打火机齿轮擦出的火星,转瞬即逝。
“……差远了。”他低笑,收回手时指甲在她锁骨上留下一道白痕,很快又褪去。
沈昭白翻开单词表,“спасибо(谢谢)”旁边被人用铅笔写了行小字:
“发音像‘撕吧-see-吧’,重音在‘撕’上——就像你昨天撕志愿表的样子。”
字迹锋利,最后一笔划破了纸页。
她指尖一顿,翻到下一页,“любовь(爱)”的注解更离谱:
“重音在‘бо’,发音时要咬牙切齿——就像你咬我手腕那次。”
……整本书的边角都写满了这样的批注,有些地方甚至画了示意图——比如“горячий(炽热的)”旁边画了根燃烧的棉芯,而“зима(冬天)”的空白处潦草地勾勒着莫斯科红场的轮廓。
最惊人的发现在最后一页:课程表的夹缝里贴着张拍立得,是今早她在天台看日出的背影。照片边缘被烧焦了一角,露出下面另一张照片的片段——15岁的江知野正在往墙上刻正字,嘴角还带着淤青。
粉笔灰在光束中缓缓沉降,沈昭白突然用钢笔尖戳破课本上的单词“любовь(爱)”。墨水洇开成放射状裂痕时,江知野的膝盖突然顶了一下她的椅背,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脊背绷直。
“……这个单词……”他的声音裹着砂纸般的质感,“你永远发不准音。”
沈昭白没回头,但她的指尖微微发颤,钢笔在纸页上划出歪斜的痕迹。她忽然反手将笔向后刺去,金属笔尖在距离他喉结半寸处停住。江知野没躲,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皮肤擦过冰凉的笔尖,留下一道蓝黑色的细线。
“因为……”她终于开口,舌尖抵住上颚,突然用完美的弹舌音念出单词,气息拂过他渗血的皮肤,“你教的时候……根本没想让我学会。”
钢笔突然被他夺走。江知野咬住笔帽,用牙齿拔开的动作像给手枪上膛,墨水滴在她摊开的掌心,形成一片小小的、动荡的海洋。
他们的视线在墨水倒影里交缠,像两尾被困住的鱼。
下课铃响时,沈昭白正被叫到走廊罚站——因为她在课堂上把墨水打翻了,蓝黑色的液体浸透了半本课本。
江知野靠在窗台边,指尖转着那把生锈的图钉。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散落的密码。
“……故意的?”他问。
沈昭白看着自己染蓝的指尖:“……钢笔漏水。”
“撒谎。”他忽然逼近,身上还带着俄语课本的油墨味,“你从来不在课本上乱画。”
“……现在会了。”沈昭白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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