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转，挥手间风雪倒卷，熄灭掌心颤抖的火苗。

    “世间空苦，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南崖雪斩出一道冰蓝剑气，不费吹灰之力劈开百丈外的巨大岩石。

    碎石冻成冰晶，缓缓坠地，像寻常雪花般轻盈，融入人世，不见踪迹。

    她轻抬皓腕，晶莹细碎的流光停在指尖，化作一只翩飞的银蝶。

    振翅频率陡然加快，仿佛在催促什么。

    途中，蝶翼的鳞粉簌簌飘落，在空中划出一条断裂的弧线。

    光痕消逝的方向是她的寝殿。

    “阿灼？”南崖雪心底油然升起一阵不安。

    未及思索，她足尖点过雪地，身如离弦之箭。

    南崖雪手指一挑，撩开地上那与白雪格格不入之人的黑发，诧异不已。

    九方灼倒在地上，只穿一件单薄里衣，半敞着露出胸膛。

    他仰面时呼吸急促，脸颊发烫，目光迷离而躲闪。

    颤巍巍地抬手挡脸，他哀声道：“师尊别看……”

    “你中毒了。”

    南崖雪询问怎么回事，九方灼支支吾吾，一口咬定这毒是蒲家人下的，为的是让他和他的师尊身败名裂，替蒲飞絮报仇。

    下作但不意外的手段。

    “去百草阁。”

    虽不信九方灼能被那群人暗算，南崖雪没追问下去，把人衣服捋平整了，施法压制毒素。

    此毒最能勾起人的情欲，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毒性刚烈。若长久接受不到治疗，南崖雪不怀疑，九方灼会当场爆体而亡。

    救人为上，南崖雪才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语，领着九方灼转身便要下山寻医。

    “不行……”

    九方灼一再央求，拽住南崖雪的手腕，传递不正常的体温。

    南崖雪紧紧握住他的手心，忽察觉一丝端倪。

    这毒，怕不止是情毒那么简单。

    她的冰寒之气能够舒缓九方灼的燥热，却也识破，燥热的源头不是情毒。

    是九方灵脉。即使遮掩的很好。

    两股相斥的力量暗中较劲，南崖雪不愿伤到九方灼，不曾尽力，以致邪气占了上风。

    这邪气极为霸道，竟侵入体内，隐有倾覆她的根基的势头。

    这东西于九方灼是春药，于她，则是不折不扣的毒药。

    南崖雪不由对徒弟萌生歉意——那些人或许是奔她而来。

    换种思考方式，倘若真将九方灼带出踏雪殿，不是正落了蒲家的下怀？

    外人不关心九方灼所受煎熬，他们只会看到，此人浑身散发的气息与那日掌门殿伏诛的两人如出一辙。

    他们会更加坚信，九方灼是当年九方夫人诞下的灾星。

    南崖雪停住脚步。

    他们会请命掌门，即刻诛杀九方灼。

    她不能带九方灼离开踏雪殿。

    微微侧目，她看到身后徒儿大汗淋漓，痛苦而隐忍地低喘着。

    避世不代表不谙人事。九方灼以下犯上的念头瞒不过南崖雪。

    “闭气。”

    不等九方灼反应过来，南崖雪衣袖翻飞，转瞬将他摁进冰泉之下。

    泉水涌入口鼻，刺骨寒意直抵肺腑、席卷全身，九方灼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被南崖雪牢牢禁锢。

    水面溢出咕噜咕噜的泡泡，南崖雪适时放九方灼出水换气，确保他不死。

    当他意识清晰，能断断续续喊出师尊名讳，南崖雪松了一口气。

    冰泉总归是有效的。

    极寒与灼热剧烈交锋，躁动的气血开始平息，南崖雪也懈怠了几分。

    岸边飘零的梅瓣在薄冰上打着旋，她移开视线，不忍去看九方灼冻得、亦或是委屈得发红的眼眶。

    料想这毒解得差不多了，南崖雪收回禁锢人的法术。

    出于歉意，她亲自伸手，打算拉九方灼上岸。

    “师尊……”九方灼搭上手，站在原处不动，没有上岸的意思。

    循声望去，南崖雪本要开口慰问两句。

    谁知残存的邪气依旧强势，九方灼凭借蛮力将她狠狠拽入冰泉。

    女子冰冷的面容罕见地闪过一丝惊愕。

    下一秒，水花轰然四溅，迸裂的冰片划过两人的肌肤，染红小片水域。

    南崖雪睁大双眸，看清九方灼左眼的猩红。

    常年裹着寒气、闲人勿近的踏雪仙子，如今周身滚着热浪。

    它在叫嚣。

    叫嚣着要让整座北辰宫付出代价。

    漆黑水下亮起诡谲的暗红火光，南崖雪又看到，火海吞噬了人间。

    过往踏足的青山绿水沦为无边无际的焦土。风在呜咽，天下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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