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宣政(下)
乡绅的名录及账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除壁垒,解开了朝廷与地方对抗的僵局。
这是前所未有的裂变。
一株一株大树被连根拔起,深埋在地下的种子终于重见天日。
方时镜走访各州取得大量实证,夜以继日地写了一封本子奏报朝廷。
*
这一夜,林佩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大亮。
——“相爷,快醒醒,杜尚书都堵到门口了。”
林佩睁开眼,猛地坐起来。
消息终于来了。
广南传回佳音,朱顺在朝廷恩威并施之下终于交代了惠阳王朱襄的失德行径,都卫虽按兵不动,但十二州府顶不住压力,自查账簿,先行惩处了一批知县乡绅,并奏报朝廷。
朱襄感到形势不利于自己,躲在十王府闭门不出,任凭羽翼被修剪。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次宣政即将取得成效。
林佩走出府门,只见道路旁停着一辆马车,杜溪亭迎面对他行礼。
“你真是料事如神,当初说七月,如今正是七月。”杜溪亭笑道,“十王府被由内攻破,再难恢复元气,我吏部上下枕戈待旦,就等着使团谈判结束,立即重整广南编制。”
林佩也笑了,这一笑是如释重负。
毕竟是他担任丞相以来主持的第一件大事,现在大局已定,他总算可以在朝中站稳脚跟。
杜溪亭道:“知言,只是那朱顺还领着广南布政使的职权呢,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佩道:“走吧,我坐你的马车,我们一同上衙,边走边说。”
杜溪亭道:“我和你好像只有到街口这百步顺路吧?”
林佩瞥了他一眼:“那你绕路送我。”
杜溪亭道:“哈哈哈哈,我口无遮拦,你别介意,请。”
林佩坐进马车,不想车厢里随处可见是孩童的玩具,如陀螺、拨浪鼓、傀儡人偶、毽子等。
“你说这些啊。”杜溪亭笑着解释,“我家小九顽皮,跟他说这是官车,他还是把这儿当成好玩的地方,什么宝贝都往里藏,拦都拦不住。”
林佩不禁感慨——二人虽是同年,可谁知余生还有多少共同话题。
二人言归正传。
杜溪亭道:“方才我问如何处置朱顺,是担心事情又起反复。”
林佩道:“是,斗倒朱襄并不意味着成功,宣政真正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换掉一个又扶植另一个,只有让官员和百姓把朝廷的法度记在心里,自觉遵守,才能称得上清明。”
杜溪亭道:“可朱顺只是年轻冲动,又不是个傻的,在揭发朱襄之前肯定会销毁证据把自己摘干净,现在你要惩治他,还能以什么名由呢?”
林佩笑了笑,卷帘看繁华街市:“别小瞧方尚书,这可是他留名千古的大好时机。”
马车缓缓穿过廊桥,谈笑声渐远。
*
车轮在乡道留下深深浅浅的辙痕。
还没有到惠州通县境内,乡民已经把马车堵得寸步难行。
方时镜因天气炎热中暑不适,可见到此情此景,仍下车与乡民一同步行。
他做礼部尚书之事在当地家喻户晓,方姓族人在通县也是德高望重,颇有影响力。
知县此时就在方家老宅恭候。
老桑树下,一人端着一碗酸梅汤,围着草席坐。
“尚书大人。”知县试探道,“下官斗胆向你打听,朝廷之后还会更换布政使吗?”
乡民对此也十分关心。
因十王府势力在广南根深蒂固,许多民众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并不相信朱襄已经失去权势,甚至以为等宣政使团离开,朱襄和朱顺仍然是他们的一方父母。
面对父老乡亲对广南局势的询问,方时镜取出一张空白的纸,就地把体裁格式教给知县。
“我知道,过去这些年,你们不敢把实情向上呈报,是因为惧怕报复。”方时镜道,“我向你们保证,这次朝廷是下定决心治理广南,请父老乡亲们开一个头,大胆把知道的事往上报,有物证出物证,没物证的就做人证,本月之内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知县深受鼓舞,带头写下诉状。
乡县之人直到这一刻才幡然醒悟——原来多年以来上级层层克扣并不是朝廷腐败,而是十王府勾连乡绅逼着官员搜刮民间财产,朱襄朱顺等人幕前幕后竟然是两副面孔。
一碗酸梅汤,香飘三百里。
在广南十二州观望之际,方时镜没有给朱顺喘息的机会,只身赶往惠州通县老家,说服父老乡亲带头向宣政使团告发朱顺,为附近的州县指明了道路。
之后,星火燎原,十二州官民彻底觉醒,争先恐后地涌入馆驿找宣政使团提供线索。
朱顺此时才反应过来——先前方时镜对他说的话全是假的,朝廷自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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