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汤
肃清残敌、彻谈招安,谷廷岳和纪四爷都有许多收尾之事要做,祁韫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性子,从不为谁停留。沈陵承涟等人更要赶着回家过中秋,故而战后第三日,众人便登舟北去。
谷纪二人事忙,只派纪守义与何辙前来送行。大家皆是旷达之人,生死与共,自不拘于此。
纪守义在祁韫胳膊上轻拍一掌,笑道:“还说日后我罩你呢,从今没人罩了,你自个儿多保重吧!”
他好像不愿意看祁韫的反应,匆匆转身,反倒与承淙、流昭多说了几句笑话。
船家老杨一早便在港口等候,因祁韫一行主仆已有十位,一艘船坐不下,还带来一位同行至交老朱相载。两艘无锡快泊在清澈水面上,岸边秋阳温润,天高云淡,不冷不热,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老杨从温州折返前便隐觉韫哥儿此去非是寻常买卖,后又听说当地官匪打仗,在家中挂念了许久。此刻见祁韫等人安然归来,气色俱佳,心中方才落定。
流昭和云栊自是要一块儿的,其余人抓阄,结果承涟和她二人一艘船在前,沈陵、祁韫、承淙坐老杨的船在后,四个随从平均分到两船上。
从温州走内河回杭州,虽是顺风却逆水,故而比来时需多用两日。
行至第四日,杭州近在眼前,众人便说不必赶急,今晚仍在富春江上歇一夜,尤其是可以吃正当时令的新鲜鳜鱼和溪螺。
祁韫依旧不爱与人同行,大家也知她肩伤未愈,并不勉强,说好给她带一盅炖得鲜甜的笋干老鸭汤回来。
日暮低垂,港口热闹,老杨仍派了儿子杨成随公子小姐和仆从们去,向祁韫打声招呼,说是上岸采买补给,片刻便回。
祁韫倚案理事,下笔不停,头也不抬地应声,还道:“不打紧,不必赶急。”
老杨在港口集市补足了行船常用的油盐米柴,又添了两尺灯绳、一小罐清油,转身准备回船。
他想着韫哥儿一向吃得少,唯独对刚出水的莲蓬有几分胃口,便又绕到卖菱角莲蓬的小摊前,挑了几只个头饱满、莲肉嫩白的,连着荷叶杆抱在臂弯,快步往回赶去。
回到舟上,他掀篷看了一眼舱内,见祁韫并不在内,以为她倦了回房休息,于是边上二楼边轻声问:“韫哥儿,睡着么?”
无人回应。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三两步走到房前敲门,亦无动静。推开门,室内干净整洁,用物安放原处,毫无坐卧过的痕迹。
老杨愈发慌张,噔噔下楼往厨房去,急道:“韫哥儿去哪儿了,上岸了么?”
杨嫂从油烟中抬起头,眯眼疑惑道:“没听说,他出门定会打招呼啊!”说着忙把锅端到一旁,边擦手边急得往舱里看。
这一看,二人都觉大事不好。
只因祁韫方才用过的小桌上册页未合,信件零散,甚至蘸了墨的笔都滚落在地,以她习性之稳重端严,怎会连账册都不合便另做它事!
“我去岸上找,若不见人,让隔壁老朱去找沈公子,请他们报官!”老杨丢下一句,拔步飞奔。
祁韫真的就这么失踪了,那一盅高福捂在怀里暖着的鸭汤也无人再喝。
所有人都疯了似地在港口四处问人,竟无一丝线索,搜寻了半个时辰后,果断选择报官。
众人焦急失态中,承涟独自上了二楼,在祁韫的贴身物事中找出了那银匣和信。
此物对她至关重要,仍留原地,再次确证了她不是有事要办瞒着大家,是真的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了——之所以是“带走”,只因其他的可能性谁都不敢去想。
承涟虽心痛如绞,还是默默把银匣收好,这一次却把信打开了,简短一句话,是一个地址:“京师西四,福昌裱画铺,燕七。”
他何等聪慧,瞬间明白,既已知祁韫实际是为长公主效力,这定是与青鸾司有关的地址。而那“燕七”,不过是戚宴之的名字倒过来写。
承涟勉力扶住桌案,才堪堪站稳。
垂头间,热泪滚落纸上,他咬牙低语:“伴君如伴虎,宫阙深寒,纵是赤心可鉴,又有几人善终?世间风雪,又怎容你屡屡独行其上?辉山,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
京城夜色如水,中秋佳节将至,街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桂香盈袖,圆月高悬,清辉洒满青砖黛瓦间,连风也带着团圆气息。
祁家是商贾望族,这一日总算卸下中秋时节诸般应酬往来,府中大小事务皆已打点妥帖,堂上灯火通明,婢仆笑语轻扬。
后院设宴,高悬大红宫灯,门额下挂起了银丝风铃,清响悠悠,衬得气氛热闹而不俗。
今夜只有自家人团聚,祁元白身着石青缎袍,神情宽和,落座上首,接过长子祁韬敬上的酒,笑言“家人平安胜万事”,众人齐声应和,屋内气氛一时和乐融融。
香糯软糍、椒盐莲藕、酱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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