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既然决定带他出去，李丹也不会再继续观察他了。

    她从小窗里推进去一本书，书名是《小毛头》，讲述了一个孤儿小男孩在战后德国街头的冒险，最后他通过自己的机智和勇敢找到一个新家的故事，是最近很流行的儿童文学。

    然后她锁好实验室，转身去了研究所里的图书馆。

    现在已经是晚上，没什么人在所里，更没有人在图书馆里。

    李丹在紧急翻阅与隔离实验有关的材料，想找出Klaus现在如此不正常的原因。

    此类极端社会隔离的实验极少，他们组在进行实验前虽然已经整体翻阅过材料，但她现在还是想看看有没有遗漏。

    果不其然，她又重温了一遍那几篇熟悉的文献。

    无论是米歇尔·西弗尔的洞穴隔离实验，还是克莱特曼的为期32天的隔离实验，都只是总结出人体的生物钟与昼夜节律变化、体温调节变化、时间感知扭曲、精神状态恶化、抑郁和孤独感的结论。

    这几个结论和Klaus现状最贴切的就是孤独感。

    或许，Klaus是真的太孤独了，他在西柏林不仅没有家人，更没有朋友，又被恶意判刑入狱，想来实验前的精神状态就不容乐观，自己可能真是仅有的和他接触比较多的人类了。

    原来他把她当成了朋友。

    李丹从小到大因为母亲的要求并没有结交过什么真正的朋友，像和Klaus这种在实验室里第一次见面的被试者交朋友更是不可能。

    不过，如果自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再去劝说他跟自己离开，也许会容易些。

    李丹如此乐观的想着，回到了实验室。

    “你又去哪了？”还没等她锁上门就听到Klaus低沉地质问声。

    本来心情稍加好转的李丹听到这句话有些诡异的......害怕？

    到底谁才是被监视的人？

    “你又去哪了？”

    这一次李丹看到了，Klaus是在明室小屋里走圈，边走嘴里边同时念叨着这句话。

    原来是自言自语，李丹放松了下来。

    但这么短时间他又知道自己离开了？

    这单向镜的反光膜真的不是贴反了吗。

    李丹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他。

    绕圈的Klaus开始越来越急躁，嘴里嘟囔的话也逐渐模糊不清。

    他突然跪在地上，猛地抓挠自己的头发，又用手攥成拳头狠狠捶地，把瓷砖捶得砰砰响。

    随后跪坐着，双手使劲扣住耳朵，死死咬住嘴唇，但喉咙里不停地发出狮子般的低吼。

    李丹听清了他低吼的话，是她的名字，Dan......

    她可能需要去查查精神分裂的相关资料了，Klaus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

    在查资料之前，李丹怕他再对自己进行下一步的伤害，打开窗：

    “你还好吗，Klaus？”

    听到李丹的声音，Klaus像是噩梦中瞬间清醒，眼泪夺眶而出，扑向小窗，乞求道：

    “求求你，Dan，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害怕......”

    李丹听到他向她求助，虽然感同身受他的恐惧，但总感觉他的话不对劲，最后还是为了稳住他的情绪顺着他说：

    “别怕Klaus，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我已经想到方法了。”

    Klaus快要克制不住的情绪在听到李丹说‘出去’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不！不！我不出去！我要永远在这里，我要永远在你身边，我要永远和你在一处！”

    什么？！

    李丹被Klaus吼出的话震惊住了，并且久久回不过神，耳边和大脑里一直循环着Klaus的‘誓言’。

    她有些颤抖地回复他道：“Klaus，我可以做你的朋友，让我先带你出去，然后我们一起去寻找你母亲和弟弟消息，怎么样？”

    听到母亲和弟弟，Klaus四散的魂魄渐渐回到体内。

    他趴在窗口努力伸着脖子向外看，青筋都爆了出来，可最多只能看到李丹白色实验服的一角。

    李丹听到他开始啜泣，准确来说，是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哭声还是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抽噎着说：“我好孤独。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死掉了，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可是你根本不回复我。我好孤独。Dan，我好孤独。请你别离开我。”

    李丹被他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没见过男人哭，更没见过男人跪在她面前哭成这样。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到底需不需要安慰，他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哭丧，可她还好好活着，还站在他面前。

    李丹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他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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