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辙
当萧凌恒带人进入暗牢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刑架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微微晃了晃,却没抬头。
任久言被铁链吊在十字木架上,左臂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已经脱臼,散乱的黑发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下巴不断滴落的血珠。
中衣早已被鲜血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衣襟半开,浑身浴血导致根本看不清身上哪里有伤口。
最最触目惊心的是两侧的手部,有八根手指明显被折断,泛着紫红色肿胀着,有几处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碎骨刺破皮肤。
血水顺着任久言的脚尖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听到脚步声,他的身体本能地颤了颤,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凌恒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眼前的任久言哪还有半分人模样,曾经被众人捧于高阁的明月谪仙,此刻却像条被活活打残的野狗一般狼狈。
任久言向来是最讲究的,发髻永远纹丝不乱,衣襟永远平整如新,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不迫的气度,可如今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被吊在架子上苟延残喘。
他看着任久言的样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被一寸寸凌迟,心脏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一样疼,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往肺里飞刀子。
这明明是他亲手布下的局,可当真正看到任久言破碎的模样时,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冲破喉咙,差点在顷刻间将他自己杀死。
片刻,萧凌恒深呼一口气,“解…”
他喉咙沙哑,随后轻咳一声,“解下来。”
他朝身后侍卫摆了摆手。
两名侍卫上前解开镣铐时,任久言无意识地闷哼一声,萧凌恒立刻上前接住坠落的身躯,当任久言的身体被触碰时,外力导致了身上很多地方开始渗血。
触手黏腻的鲜血让萧凌恒心脏痉挛,却还要维持面上冷静。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人惨白的脸,指尖在对方颈侧停了停,脉搏微弱,但还在跳。
萧凌恒脱下大氅裹住那血淋淋的身体。
“走。”
他打横抱起昏迷中的任久言,可抬手便怔了一瞬,他发觉怀中的重量比记忆中轻了许多。
走出地牢时,月光照在任久言脸上,映出几道未干的血迹,脸颊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萧凌恒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大步走向马车。
车帘放下的瞬间,萧凌恒终于皱了皱眉,他完全不敢触碰任久言身上的那些伤口,他小心翼翼的将人安置在软垫上。
任久言在昏迷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破碎的指尖微微抽动。
“请个大夫,”萧凌恒克制着情绪对车外驾马的侍卫说道,“找个嘴严的。”
“是。”
少顷,萧凌恒又补了一句:“西市和平医馆的那位老先生就行。”
“是。”
回到府上,萧凌恒将任久言轻轻放在床榻上,血立刻浸透了锦被。他站在榻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伸手想擦掉任久言脸上的血污,手臂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死活抬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怨恨,亦或许是因为不敢。
中衣黏在伤口上,不能硬撕,只能用剪子一点点剪开,萧凌恒每剪一下,手就抖得厉害一分。
看到任久言这浑身的伤,他像是被给了一闷棍,打得他头昏眼花,打得他呼吸困难,打得他像是筋骨寸断一般浑身疼痛。
当最后一块布料揭开时,萧凌恒的手无法自控的颤了颤,眼眶瞬间蓄满红润,任久言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鞭伤叠着烙伤,骨钉处还在渗血。
这两天他设想过无数次任久言会受的苦,可亲眼所见还是让他窒息。
“久……”他的声音哑在喉咙里,“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任久言断裂的指节,他不敢去想这一身伤该有多疼,更不敢承认这些伤全都来自他的算计。
但同时他也怨,他怨任久言为什么要帮着沈清珏杀了张叔,张陆让是萧府最后一个疼他的长辈,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没有办法不怨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萧凌恒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恐惧”,他恐惧的发疯,恐惧的窒息,他怕任久言真的会死,他怕二人之间的仇怨永远的横在了他们之间,他更怕直视自己那颗狡诈又割裂的心。
恐惧袭来时,人总会本能地逃避,可萧凌恒此刻最怕的、最恨的,偏偏就是他自己,他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紧接着,悔意就像是汹涌的洪流一般瞬间漫涌至他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像是长满荆棘的藤蔓一样极速收紧捆裹着他的每一寸骨肉,死死缠住了他,疼得他喘不过气。
世上最最要命的情绪就是悔,这比其他任何都来的绝望,别的痛苦还能安慰自己“尽力了”,独独后悔无可说,明明自己有机会避免,明明就那一念之差,可自己的双手唯独选择了这最致命的一条路。
此刻的萧凌恒整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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