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胎
前殿拜过祖师爷,背上包袱,师徒两人下山去。
晨雾缭绕,青石阶上露水晶莹,布履踩过,留下湿漉漉的印子,一双大一双小,次第延绵至山脚。
彻微紧紧攥着包袱带,小跑着跟在东方月身后,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昨夜她激动得整宿没睡,今晨披露而起,竟不觉得困倦,反而神采奕奕。
“师父,我带这些粮食够不够?”
“不够路上再采买。”
“师父,咱们去南方还是北方,会冷吗?”
“南方。”
“师父,您为什么从来不带师兄出门呢?”
“……”
东方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他伸手替徒弟整了整歪斜的发簪,温声道:“平日里总见你闷声不响地练功,今日倒像只欢快的小雀儿。”
彻微脸一红,低头盯着鞋尖,声音细如蚊呐:“......第一次跟师父下山,彻微忘形,惹您烦了……”
东方月轻笑:“不烦,以后为师常带你出门,日久习惯便好。”
山岚拂过,晨光穿透云霭,照亮师徒二人身后蜿蜒的路。
半日后,二人在城中茶肆歇脚。
彻微心中惴惴,她如今连御剑飞行还没学会,连累师父只能跟她徒步或乘坐车马,耽误行程。
东方月似是看出她的不安,向茶博士要了盘点心。他辟谷已久不食俗物,小姑娘方修道数月,想来此时已疲于劳途,饥馑难忍。
又问彻微:“为师见你心不在焉,可有心事?”
彻微抿唇:“徒儿的确有一疑问,希望师父能解惑。”
东方月将点心碟子推到她面前:“但说无妨。”
“师兄修为在我之上,师父为何不曾带他下山,却……”
她低垂着眼睫,像两片蝶翼,微微翕动。
东方月了然,端盏道:“彻尘之事,你既已与他同门,为师应当向你透露一二,只是眼下还未到时候。”
彻微惊诧抬眸,东方月正仰首饮茶,只见他握盏的修长手指,段玉般一节白皙脖颈。
待放下茶盏,东方月好笑地对她道:“呆着做什么,快吃些点心填填肚子,继续上路。”
师父实在俊美,注目望来让人不敢对视,不笑时如山巅雪,空生敬畏,一笑则如三月春,心生摇曳,彻微捏着点心食不知味,羞赧地将脸埋进袖弯。
东方月不知她各种思绪,掐指算此行吉凶祸福,无有意外。
向南去,雨水渐稠。
阴云蔽日,昼伏夜行,他们在破庙中借宿,柴火潮湿,明火难燃,却一个劲儿地冒着浓烟。
等到终于烧起来,彻微呛得直咳,去檐下接着雨水刷洗指缝和脸颊的烟灰。
东方月坐在茅草铺成的垫子上打坐,闭目凝神,他听见破茅外稀稀落落的雨声、噼里啪啦的火柴燃烧声,以及彻微压抑着的咳嗽声。
东方月忽掀开眼皮,看向门口。
风吹着合不拢的古旧木门,枢轴吱呀作响,彻微背对着他坐在脱漆腐朽的木槛上,她绾起裤腿,将赤足伸进雨帘,一下一下地冲洗。
彻微靠着枢柱又咳嗽两声,闷闷的,几乎掩进雨中。
“过来。”
东方月说。
彻微扭过头看他,东方月仍闭着眼。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踌躇着走到他面前,在他膝边跪下。
轻声:“师父有何吩咐?”
东方月动了动搭在膝头的手,抓起她的腕,放在自己腿上,三指压脉寸关尺:“为师听你咳得厉害,恐你染伤寒。”他阖眸低语,专心致志地搭脉。
彻微的目光顺着他搭脉的手指,落在他闭着眼的脸上,她肆无忌惮地盯着师父瞧,好像极少有这样的机会。
师父天庭饱满,眉心上是美人尖,剑眉像画上去的那般齐整,鼻梁挺直,唇如舟,忽一启,白齿微露:
“闭眼。”
彻微疑心师父什么都知道。
她依言合眸。只觉得一股真气从师父的指尖注入自己脉中,顺着经络直达丹田,元府清明。
闭着眼,她听见很远很近的雨声,像有鸟鸣,婉转如丝。
还听见呼吸声,她的,师父的。
彻微又想咳嗽了。
良久,东方月松开手。
“多谢师父。”
跪久了腿麻,彻微从地上爬起来,用另一只手摩挲在师父方才给自己搭脉的位置。
她不会看病,摸不出所以然。
只觉得师父的手指温热,似有薄茧,像砂纸的质感。
见她又拎着两只鞋朝门边走,东方月叹气,抬声道:“莫再去淋雨,烘干衣裳来打坐。”
彻微说是。
翌日雨停,临行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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