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与木头人(三)
傅煜晨站在温府后院的练武场上,木剑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粗布鞋,脚趾在湿透的布料下不安地蜷缩着。三个月了,他仍然不习惯穿鞋。
“手腕再压低三寸。”武师赵铁山的声音像块生铁砸在他后背上,“你这样握剑,敌人一个劈砍就能震飞你的武器。”
傅煜晨调整了姿势,木剑尖端微微上挑。赵铁山满意地点头,转身去纠正其他学徒。晨练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傅煜晨的手臂肌肉开始颤抖,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放下剑。在贫民窟的九年教会他一件事——疼痛是活着的证明。
“小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练武场上的少年们立刻挺直了腰板,动作整齐划一得像一群提线木偶。傅煜晨没有抬头,继续机械地重复着劈砍动作。直到一阵清甜的桂花香飘进鼻腔,他才用余光瞥见一抹淡青色的身影。
温睿诗站在回廊下,少女像枝初绽的梨花。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撑着遮阳的油纸伞,一个捧着精致的食盒。傅煜晨注意到她的发髻上簪着一支崭新的玉簪,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赵师傅,父亲让我来看看新来的侍卫。”温睿诗的声音清脆得像檐角的风铃。
赵铁山连忙上前行礼:“小姐来得正好,这批苗子都不错,尤其是那个傅煜晨——”
“谁是傅煜晨?”温睿诗打断他,目光扫过场上的少年们。
傅煜晨感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放下木剑,向前一步,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这个举动引来一阵低声的议论。温睿诗微微蹙眉,朝他走来。
“你就是父亲从街上捡回来的那个小偷?”她停在一步之外,仰头打量着他。
傅煜晨这才看清她的眼睛——不是常见的深褐色,而是一种清澈的琥珀色,像是阳光穿透了陈年佳酿。他移开视线,盯着她身后的假山:“现在不是了。”
温睿诗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有意思。赵师傅说你学得最快,演示给我看看?”
赵铁山赶紧递上一把木剑。傅煜晨接过,深吸一口气,开始演练这三个月来学的基础剑法。劈、刺、挑、格,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感觉还不错嘛。”温睿诗鼓掌,转头对丫鬟说,“把点心分给大家。”
丫鬟们开始分发食盒里的糕点。傅煜晨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温睿诗亲自拿着一块桂花糕走到他面前。
“给,奖励你的。”她踮起脚尖,把糕点递到他眼前。
傅煜晨伸手去接,就在这时,他持剑的右手突然一阵痉挛——持续的训练让肌肉过度疲劳了。木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小心!"赵铁山的吼声迟了半拍。
傅煜晨眼睁睁看着木剑砸向温睿诗的发髻。一声脆响,那支玉簪断成两截,掉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温睿诗惊叫一声,后退几步,桂花糕掉在地上,滚了一身尘土。
练武场上一片死寂。
傅煜晨盯着地上玉簪的碎片,计算着要挨多少鞭子。在温府三个月,他早已摸清规矩——弄坏普通物件罚月钱,弄坏贵重物品挨鞭子,惹小姐不高兴...没人告诉他后果,但他猜得到。
“对不——”他刚开口,就被温睿诗通红的眼眶堵了回去。
“你故意的!”温睿诗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父亲昨天才给我买的生辰礼物!”
傅煜晨没有辩解。辩解在贫民窟从不管用,在这里大概也一样。他沉默地站着,等待发落。温睿诗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脚踢开脚边的玉簪碎片
"我讨厌你!"她转身跑开,两个丫鬟慌忙追上去。
赵铁山叹了口气,拍拍傅煜晨的肩膀:“去刑房领十鞭子吧,算你走运,小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傅煜晨点点头,弯腰捡起木剑放回武器架。经过其他学徒身边时,他听到几声幸灾乐祸的轻笑。这些人永远不会明白,十鞭子比起贫民窟的日常根本不算什么。
刑房的管事是个独眼老头,下手很有分寸——疼却不留永久性伤痕。傅煜晨咬着衣领挨完鞭子,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上,但他一声没吭。
“倔小子。”独眼老头收起鞭子,“去药房拿金疮药,别感染了。*
傅煜晨披上衣服,刚走出刑房就撞上了温老爷。他立刻站直身体,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疼痛。
“听说了练武场的事。”温老爷打量着他,“为什么不解释是手抽筋了?”
傅煜晨垂下眼睛:“解释有用吗?”
温老爷沉默片刻,突然问:“知道为什么选你做睿诗的侍卫吗?”
“因为我够贱,够不要命。”傅煜晨实话实说。
温老爷笑了:“因为你够清醒。这世上大多数人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而你...你看得见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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