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与木头人(一)
十五岁的傅煜晨蹲在潮湿的墙角,用一根细木棍拨弄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蚂蚁。雨水顺着破败的屋檐滴落,在他脚边积成浑浊的小水洼。他盯着那只挣扎的蚂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活着有什么意思?”他低声自语,木棍轻轻一压,蚂蚁便成了一滩微不足道的污渍。
破庙角落里的干草堆散发着霉味,几只老鼠在他脚边窸窸窣窣地窜过。傅煜晨睁开眼睛,没有立刻起身。多年的街头生活教会他,清晨是最危险的时刻——守卫松懈,但捕快们也开始巡逻了。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一只来不及逃走的老鼠。小动物在他掌心拼命挣扎,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嘘...”傅煜晨用拇指抚过老鼠颤抖的背部,声音出奇地温柔,“今天不杀你。”
他松开手,老鼠立刻窜入墙缝消失不见。傅煜晨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从草堆里爬起来。他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补丁摞着补丁,但至少能蔽体。
清晨的贫民窟弥漫着腐烂食物和排泄物的恶臭,但傅煜晨早已习惯。在这里,气味是最不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如何活过今天,如何找到下一顿饭。
破庙外,贫民窟开始苏醒。咳嗽声、婴儿啼哭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远处集市传来的第一声吆喝。傅煜晨从佛像底座下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全部的家当:一把小刀、几根细绳、一块磨得发亮的铜镜碎片。
“今天会是好日子。”他对着铜镜碎片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说,然后把它塞回原处。
六岁那年,傅煜晨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饥饿。
那场瘟疫带走了他的父母,也带走了村里大半的人。他记得母亲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如墙皮,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活下去...”那是她最后一句话。父亲死得更早,连句话都没留下。
亲戚们把他送到了城里的贫民窟,说那里至少能讨口饭吃。第一晚,一个比他大的男孩抢走了好心人给他的半个馒头,还把他推倒在泥坑里。傅煜晨躺在恶臭的泥水中,看着满天繁星,第一次明白在这世上,他只能靠自己。
九岁时,傅煜晨已经能在集市上偷到足够养活自己的食物。十二岁,他学会了用各种骗术获取铜板。现在十五岁,他成了贫民窟里最令人畏惧的存在之一——不是因为他的力量,而是因为他没有弱点。
“小傅,今天打算去哪儿发财啊?”隔壁窝棚的老李头咳嗽着问道,蜡黄的脸上布满皱纹。
傅煜晨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老李头不以为忤,反而嘿嘿笑了起来:“你小子,心肠比石头还硬。不过也是,在这鬼地方,心软的人都活不长。”
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傅煜晨像条泥鳅一样在人群中穿梭,眼睛不断评估着每个路人的价值。胖商人腰间的钱袋、妇人发髻上的银簪、学徒怀里露出的半截面包...所有东西在他眼中只有两个分类:能偷的,和暂时不能偷的。
他盯上了一个正在挑选绸缎的富家小姐。那姑娘最多十二三岁,身边只跟着一个年迈的嬷嬷,注意力全在布料上。她腰间挂着的香囊鼓鼓囊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傅煜晨装作被行人撞到,踉跄着靠近目标。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指如毒蛇吐信般掠过。香囊落入袖中的刹那,他已经转向另一个方向,脸上表情纹丝不变。
“我的香囊!有小偷!”身后传来小姐惊慌的叫声。
傅煜晨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他熟练地拐进一条小巷,七弯八绕后确认安全,这才打开香囊。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几枚铜钱,还有一颗用红线系着的小玉坠——不值什么钱,但足够他吃上几天饱饭了。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地照在头顶。傅煜晨蹲在集市边缘的阴影里,啃着一块偷来的面饼。不远处,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男孩正战战兢兢地靠近一个面包摊。
傅煜晨眯起眼睛。那孩子太显眼了——眼神飘忽,脚步迟疑,双手紧张地握紧又松开,真业余。
果然,男孩刚抓起一块黑面包,摊主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小畜生!敢偷老子的面包!”
“求求您...我娘病了三天没吃东西...”男孩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摊主不为所动,抡起擀面杖就打:“病死了干净!少一张嘴吃饭!”
第一下打在背上,男孩发出一声痛呼。第二下打在头上,血立刻从发际线流下来。第三下、第四下...男孩的哭声渐渐微弱,最终变成无力的呻吟。
围观的人不少,但没人上前阻止。一个妇人捂住孩子的眼睛快步走开;两个商贩继续讨价还价,仿佛旁边没有正在发生的暴行;几个衣着体面的公子哥甚至笑着指指点点。
傅煜晨吃完最后一口面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他见过太多类似的情景,早已麻木。在这世上,同情心是致命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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