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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道虽险,行则将至
哑,像极了草鞋走在沙砾地上的声音,“老道走了许久,讨碗水喝,可好?”
林攸宁心头蓦地一紧。那老道士面上虽带着笑,眼窝却深陷如潭,浑浊的眸子里似有暗流涌动,叫人看不真切。一阵穿堂风掠过,她后颈顿时泛起细密的疙瘩,手中的茶碗险些脱了
“道长稍候。”她强自镇定,转身时衣袖却不自觉发颤。待从屋内捧出新沏的凉茶,指尖仍残留着方才莫名的寒意。
院中光影已变。老道士不知何时已拄杖而立,正仰面望着那株老梅树。盛夏的日光透过层层枝叶,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时而照亮半边慈眉,时而将另半张脸隐入阴影。
“善哉。”道士接过茶碗时,枯瘦的指节擦过她的手腕,冰凉如井水。他仰颈饮尽,喉间发出“咕咚”声响,几滴茶水顺着花白胡须滚落,在补丁摞补丁的前襟上洇开深色痕迹。
林攸宁接过空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道长打何处来?”她终是开口,“这晌午日头正毒,不如...”话音未落,只见道士枯枝般的手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绢轴,虫蛀的边缘在风里簌簌作响。“小娘子,帮我赏赏画,如何?”沙哑的声气像碎瓷刮过青石。
她迟疑着接过,绢轴触手生凉,竟似浸着夜露。徐徐展开时,只见画中千仞绝壁劈面而立,如巨斧斫裂苍穹;深涧幽谷吞云吐雾,似蛰龙盘踞地底。画中石栈悬于半空,木椽凿入巉岩,有人行其上,有人落于道。画中有题跋,可只有一句话尚且完整——“道虽险,行则将至。”余下字迹却似被岁月啃噬,徒留几处虫蛀般的墨痕,在绢帛上洇出灰黄的泪斑。
“山势如刀,劈开天地。青黑色的崖壁直插云霄,岩缝间虬松倒挂,枯枝似鬼手攫人。栈道悬于半空,可木板早已朽烂。一行人战战兢兢贴壁而行,足下便是千丈深渊。好险!好险!蜀道也莫过于此了。”林攸宁将画卷好还给了老道。
那老道士枯瘦的手接过画卷时,竟带起一阵阴冷的风,“小娘子好眼力。不过...切记画中题跋。”老道士语罢,青衫一晃——老道士竟凭空消失了。
竹帘忽地“啪”一声脆响,狠狠拍在门框上,惊得林母手中针线一抖。她蹙眉起身,却见院门大敞,一道纤细身影正蜷在院门口的地上。
“宁儿!”林母心头猛地一紧,提着裙摆就往外跑。院中的野草划过她的草鞋。
林攸宁只觉眼皮沉重如铅,恍惚间有人影晃动。待视线渐渐清明,母亲焦急的面容近在咫尺——自己竟躺在了院门口,掌心还紧攥着那只粗陶碗,碗底残留的水渍在阳哥下泛着微光。
“你这孩子!”林母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麻雀,午后的阳光在她蹙起的眉间投下细碎金斑,“怎的睡在这儿?”她一把夺过空碗,“手里还攥着碗。莫不是...”话音忽转,眼角漾开促狭的笑纹,“背着阿娘偷吃酒酿了?”
林攸宁怔忡地望着母亲的笑靥。碗沿残留的水珠正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一滴、两滴——像极了那幅画上晕开的墨痕。
“许是...梦游了?”她喃喃道,尾音散在穿堂风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沿,那粗糙的触感突然变得鲜明起来。一道细小的裂痕硌着指腹,正是昨日盛茶时不曾有的。
林母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突然紧紧握住陶碗说道:“这碗底的青苔...”阳光突然变得刺目,照见碗底几丝蜿蜒的碧色,鲜活得像是刚从井壁上刮下来的。
林攸宁心里一咯噔。不过林母只当是她扔了青苔进去,因为以前林攸宁就这么干过,为了装蜗牛,“说过多少回了?不准往碗里装这些玩意儿!”那语气,活像是又回到了她五岁那年,为养蜗牛偷拿碗盏被逮个正着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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