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忙忙碌碌时,身上带着轻微的机油味,铁屑味,和汗湿的味道。
他灰色的衣服到了晚上,汗渍、污渍一条条印在衣服上,而后被他大力搓洗,洗得干干净净了,滴着水晾在船尾。
洗过澡后,他整个人散着一股子清新的香。
姜皙在卫生间里看到他洗的香皂是山茶味,可当他从她身边经过时,闻着像青皮的柠檬。
反正是香香的,还有一种她形容不出的很舒服的味道,他特有的味道。
叫荷尔蒙。
许城很注意避让,基本不和她单独待在小屋。夜里收工后,洗完澡就拎着收音机躺进隔间里吹风了。
他有时听夜间音乐频道,有时听磁带。他偏爱粤语歌,尤其是Beyond的。
隔着一排衣柜,姜皙也听着歌,吹着同样也吹着他的那半截风,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金色的阳光稀薄一层洒进小船屋,将黄木色的家具照得像旧时光,悠远绵长。
隔壁的超市区倒五彩斑斓,像个万花筒。货架上彩色的包装在朝阳下闪闪发光,缤纷又快乐。
听到哐哧哐哧铁链卷动的声响,姜皙就知道,船起锚了。
她很喜欢趴在窗边,看船只离岸。
江岸、其他船舶、树木和城市一点点后退,越来越远,和她拉开水天的距离,她觉得自由和安全。
她以前觉得家是安全的,现在却不是了。
六月一号那天,她不该去北楼的,就不会看见鲜血和死人。
姜皙吓得魂不守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大街上。
她不能在未陪同的情况下自由出门。但小西楼西侧的山上有一条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通道。她有时白天去看小动物,或夜里睡不着,偷溜到山上看月亮。每次都很快回去。
那天,从来是乖女儿的她,偷逃出来,没有返回。
姜皙从小在江州长大,却并不熟悉几条街,茫然乱窜着,看见家中来找她的车,赶忙往小巷子里钻。不知怎么七拐八拐,天黑的时候就到了陵水码头,撞见了这艘船。
六月初那几天,这船晚上没人住。她白天躲在床底,晚上出来透气。透气也不敢出船屋。一个人坐在黑黢黢的屋里,对着夜幕下的静物,想到血和尸体,吓得发抖。
晚上蚊子很多,她一边打蚊子,一边哭。
她不知该怎样再面对一向对她慈爱的爸爸。或许她看错了,是幻觉,是眼花。但她不敢回去求证。
躲在床底的那几天,每每四周有点动静,她都吓得要死。直到许城一手将她从床底扯出来,她反而不害怕了。
那一刻,这艘船变得安全。
不过,她总是谨慎地躲着人,外头一有人影就藏起来。所以好几天也没明白这艘船是如何工作的。
有天,姜皙实在好奇,悄悄凑在隔间门边,见识了水上超市运转的全过程。
来了艘小货船,吃水和许城的船相当,不用挂梯子吊绳子,彼此的船四周都挂了轮胎防撞。两船靠一起,头尾处拿缆绳系上,人就能来往穿梭。
顾客还可以自己上船来挑拣货品。
有时高度不一致,差那么十几公分,跳上蹦下也能应付。
但碰上巨型货船,就麻烦一些。
那天他们的船在江中逡巡,一艘巨大的货轮经过,船上的人冲这边摇了旗。许城调转船头,朝货轮驶去。
姜皙就见那艘大船缓缓逼近,渐渐显现出其庞然大物的压迫感,像一堵钢铁高墙拦在面前。她有一瞬害怕会撞上去,但并没有。
她在的船停下了,在江面上起伏着。像人类脚边停着一只蛄蛹的小猫咪。
许城出了驾驶室。
大船上的人朝下喊:“要一箱王老吉,一箱娃哈哈水,一瓶酱油,三瓶老干妈,十袋薯片,一袋橘子。有梯子吗?”
“有。”许城仰头回应,“但你们船太高了,长度不够。拿绳子吊。”
“行。我们有绳子。刚说的要再讲一遍不?”
“不用,记下了。”
“一共多少钱?”
许城正快速下铁梯,梯子踩得哐当响。他很快心算完:“一百二!”
“行嘞!”
许城钻进超市区,在货架和货柜间快速穿梭。
姜皙透过隔间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夏天上午的阳光斜射进来,金灿灿的,照亮了他俊俏的下半张脸和隐在宽松白T恤下清瘦却不失有力的上肢。
他对货物所处地一清二楚,动作麻利,记忆清晰,几乎在一瞬间就把东西清点完毕。
他转身出门时,无意间扫向舱壁这侧的门,撞见了玻璃窗边姜皙探出的半颗脑袋,她发丝被阳光照得毛茸茸的。
因他在工作状态中,眉心微蹙着,眼神稍显凌厉;她被他这眼神一撞,立马缩回去。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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