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合双璧
佛堂里檀香浮沉,那一点长明灯火在崔桢苍老的眼瞳里跳动,映着深不见底的静。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忽而顿住,枯瘦的指节在微光下显出嶙峋的轮廓。
“绰儿,”老封君的声音低缓,如同古井深处泛起的一丝涟漪,“去夏侯家。请你君竹嫂嫂来。”她并未回头,目光依旧垂落在身前那片被烛火照亮的蒲团边缘,仿佛在凝视虚空中的某个点。“解铃还须系铃人,嫣儿的毒,终须她夏侯家的手来解。”
宇文绰心头猛地一跳。王君竹?夏侯嫣那位深居简出、传闻通晓南疆奇诡医毒之术的长嫂?祖母竟知她?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汹涌的焦灼压下。嫣儿等不起!他毫不迟疑,对着祖母那沉静如山的背影一揖,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微弱的风,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出佛堂,再次没入沉沉夜色。
夏侯府的门环被叩响时,夜色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守门的老仆揉着惺忪睡眼,待看清门外形容憔悴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宇文绰时,惊得睡意全无。
“宇文将军?您这是…”
“速请你家王大娘子!嫣儿危急!”宇文绰的声音嘶哑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老仆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向内院通报。不多时,一个身着素净青布衣裙的女子匆匆而来。王君竹年岁不过三十许,面容清秀,眉宇间却凝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障。她见到宇文绰一身寒气、眉宇间积郁着化不开的焦灼与疲惫,心头已是一沉,未及寒暄便问:“嫣儿如何?”
“冰蚕蛊发,命悬一线!”宇文绰言简意赅,将手中紧攥的两枚血玉递出,“祖母言,唯嫂嫂可解!需此二玉同用!”
王君竹目光落在宇文绰掌心。一玉温润莹白,螭龙盘绕,隐隐透出暖意,正是那螭纹血玉。另一玉则深沉近墨,凤首狰狞噬龙,凶戾之气内蕴,正是凤吞龙血玉。两玉并置,一股奇异的、相生相斥的能量波动竟隐隐散开,连周遭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震动与了然,旋即化为凝重。她迅速接过双玉,指尖在玉璧上极快地掠过,尤其在那凤吞龙血玉内壁处微微一顿,似有所感,但此刻救人要紧,容不得深究。
“速回!”她当机立断,再无多言,转身便向内院疾走,声音沉稳传来,“备温水、玉钵、银刀、烈酒!再取上等参汤吊命!”
宇文府内,夏侯嫣的闺房。浓重的药味和刺骨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床榻之上,夏侯嫣面白如雪,眉睫唇瓣皆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床边火盆烧得极旺,却驱不散她身上散发的、源自骨髓的森森寒意。
王君竹一入内,目光便牢牢锁在夏侯嫣身上,那清亮的眸子里瞬间只剩下纯粹医者的专注与锐利。她快步至床边,探指搭上夏侯嫣腕脉,那冰寒的触感让她秀眉紧蹙。
“螭纹血玉给我。”她头也不回地吩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宇文绰立刻将螭纹血玉递上。王君竹接过,毫不犹豫地将这枚温润宝玉置于床边早已备好的一个莹白玉钵之中。她取过一柄小巧锋锐的玄铁小杵,又拿起旁边银盘中一把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银刀。
宇文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王君竹手起刀落,那银刀竟以极巧妙精准的力道,在螭纹血玉边缘飞快地削下极薄极细的一层粉末!玉粉簌簌落入玉钵。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刀光在烛火下连成一片冷冽的光晕。削下的玉粉仅有一小撮,却已是价值连城。
接着,她执起玄铁小杵,手腕沉稳,力道均匀,一下下,极富韵律地将玉钵中那点珍贵的玉粉细细研磨,直至化为最细腻莹润、几乎看不见颗粒的齑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温水!”王君竹沉声道。
一旁侍立的丫鬟立刻将温热的清水小心倒入玉钵少许。王君竹取过一支洁净的银簪,在玉钵中缓缓搅动。莹白的玉粉遇水,竟奇异地散发出极淡的、肉眼可见的氤氲暖意,丝丝缕缕,如同初阳破晓时蒸腾的地气,缓缓融入水中。
“扶起嫣儿。”王君竹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宇文绰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妻子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那冰冷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刺得他心头发痛。
王君竹端起玉钵,用一柄小小的白玉勺,极其小心地将那泛着温润光晕的玉液,一点点喂入夏侯嫣口中。每一勺都喂得极慢,极稳。随着温润的玉液入喉,夏侯嫣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层刺目的寒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原本微弱得几乎断绝的气息,也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起伏!
宇文绰紧盯着妻子的脸,感受着她身体里那微弱却真实的变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了些许,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希望同时涌上眼眶。
最后一勺玉液喂尽,王君竹放下玉钵,并未停歇。她拿起那枚深沉凶戾的凤吞龙血玉,仔细地用烈酒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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