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常想见
病愈后的景阳宫,仿佛连空气都焕然一新。窗棂上的水汽消散,阳光透过薄纱,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枕边那枚针脚歪扭的梨花丑香囊,被沈知棠珍重地系在了床头,清冽的梨花香日夜萦绕,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那截沾着湿泥的白芨根茎,则被碧桃精心种在了一个素白的小瓷盆里,摆在窗台,嫩绿的小芽已悄然破土,象征着生机与希望。
碧桃每日都脚步轻快,哼着小调,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气洋洋,连带着整个景阳宫的宫人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知棠明白,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在病榻前衣不解带、寅时挖药、笨拙绣囊的帝王。他的心意,如同无形的暖流,悄然改变了这座宫殿的温度。
沈知棠的身体渐渐恢复,心绪也如同被春雨洗过,变得澄澈安宁。只是偶尔抚过那支温润的白玉海棠簪,或是望着窗外抽芽的梨树枝桠时,心底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病中那段混沌的日子里,悄然生了根,发了芽。
……
转眼便是三月三,上巳节。
宫中依例在御花园池畔设宴,放花灯祈福。暮色初合,宫灯次第点亮,蜿蜒如星河,将偌大的御花园妆点得流光溢彩。嫔妃们皆盛装出席,环佩叮当,笑语晏晏。空气里浮动着脂粉的甜香、佳肴的馥郁以及池畔水汽的微腥。
沈知棠穿着一身尚仪局新制的月白长裙,颜色素净清雅,混在队伍末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才病愈不久,脸色尚余几分未褪尽的苍白,碧桃特意为她薄施了一层胭脂,又在唇上点了淡淡的绛色,才勉强压住那份病容。她安静地坐在最末席,案上摆着各色精巧的粽子和应季瓜果。
池畔边,宫人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盏盏制作精美的莲花灯放入水中。彩纸糊就的莲花瓣层层叠叠,烛火在中心跳跃,映照着水面碎金点点。
皇后娘娘端坐在主位上,身着正红凤袍,珠翠环绕,气色红润雍容,丝毫不见月前“心绞痛”的虚弱痕迹。此刻她正含笑与身旁的德妃说着话,仪态万分。
然而,当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落在末席的沈知棠身上时,那含着笑意的眼底,却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凉意,如同冰针一闪而逝。李婕妤等人依旧是花团锦簇,谈笑风生,只是投向沈知棠的目光少了些往日的轻蔑,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探究和一丝掩藏不住的酸涩。
“昭美人。”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知棠身侧响起。
她循声望去,竟是御前总管刘德全。他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贯和善又恭谨的笑容,声音压得恰到好处,既清晰又不引人注目:“陛下请您移步,随老奴来。”
移步?现在?在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六宫齐聚的宫宴上?
沈知棠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主位方向。皇后似乎正专注于与德妃品评一盏造型别致的宫灯,并未留意这边。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依旧让她心头发紧,碧桃也紧张地抓住了她的衣袖,指尖微凉。
刘德全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声音压得更低:“美人放心,是陛下特意吩咐的,从这边小径走,僻静得很,不会惊扰了宴席。”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恭敬却不容置疑。
沈知棠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示意碧桃留下。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裙摆,跟着刘德全悄然离开了喧嚣鼎沸的宴席,悄悄拐进了一条通往御花园更深处、被浓密花木掩映的僻静小径。
刚踏入小径,喧嚣的丝竹管弦和谈笑声仿佛被瞬间隔绝。
晚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和池水的微凉,拂过脸颊,吹散了宴席上沾染的脂粉甜腻,也吹散了心头那点拘谨与忐忑,带来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走着走着,她才发现,这里竟是那片熟悉的梨园。
如今暮春时节,盛极一时的梨花早已凋零殆尽,只留几簇稀疏的残花,倔强的停留在枝头。
梨园深处,那株最为高大、曾经见证过“错音”的梨树下,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负手而立。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暖黄的灯光如同画笔,柔和地勾勒着他俊朗深邃的侧脸轮廓。当他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灯影,落在提着裙摆、有些怔忡地站在不远处的沈知棠身上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瞬间漾开了温柔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轻泛,清晰地映出她微讶的模样。
“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在这静谧的园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陛下。”沈知棠走上前,依礼福身,心头却因这特意安排的、远离喧嚣的私会而怦怦直跳。
他抬手虚扶了她一把,动作自然。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细致的审视,语气是再自然不过的关切,仿佛只是询问一件寻常小事:“脸色瞧着还有些白。这两日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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