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
    那突兀拔高的角调音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又像断裂的琴弦骤然绷响。清越，甚至带着一丝刺耳的尖锐，瞬间划破了《阳关三叠》第二叠本该哀婉低徊、如泣如诉的商调意境。

    沈知棠沉浸在乐声中的心神，也被这极其刺耳的不和谐音猛地拽了回来。

    几乎是出于对音律最本能的反应，如同琴师看到错位的琴弦，画师看到失衡的构图，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强迫症般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错音是如此明显，如此突兀，破坏了整首曲子那深沉悲怆的连贯美感。

    她眉头下意识地紧蹙起来，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侧过头，对着身后正紧张兮兮地揪着她衣角、大气不敢出的碧桃的方向，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沉浸在音乐中被打断的惋惜和不吐不快的冲动，压低了声音轻轻嘟囔了一句：

    “嗯？这里……该转商调才是啊……”

    话音出口的瞬间，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沈知棠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糟了！！！

    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竟然在背后议论一个能在深宫禁苑、如此僻静处悠然吹箫的贵人？！不仅偷窥，还不知死活地指出人家的错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那如泣如诉又激昂澎湃的箫声，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尾音如同被利刃斩断，突兀地消失在寂静的夜空中，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死一般的沉寂。

    纷扬飘落的梨花无声地坠地，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她甚至能感觉到，前方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极其细微地僵滞了一下。

    完了！真的完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侥幸。她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便重重地跪倒在铺满厚软落花的草地上。额头深深触地，冰凉的花瓣和湿润的泥土瞬间贴上她的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臣……臣女鲁莽无知，惊扰大人雅兴，妄议音律，罪该万死！求大人恕罪！” 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发颤，带着无法控制的巨大恐惧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伏在地上的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碧桃在她身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倒，整个身子匍匐在地，抖得比沈知棠更加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风吹过梨树枝桠发出的、单调而冰冷的簌簌声，敲打着沈知棠濒临崩溃的神经。

    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辨不出任何情绪的哼声。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冰冷，清晰地落在沈知棠的耳中，让她浑身又是一颤。

    接着，是脚步声。

    踩着厚厚的、柔软的落花，发出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那声音不疾不徐，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知棠的心尖上。最终，停在了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沈知棠的视线死死垂落，只能看到眼前一小片被月光照亮的花瓣，以及……一双映入眼帘的、玄色的、绣着繁复云纹的靴尖。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峦般倾轧而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如同寒泉滴落深潭：

    “新入宫的？”

    沈知棠伏在冰冷的花泥上，额头死死抵着沾满露水的落花，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是……臣女今日刚入宫……” 她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

    头顶上方沉默了一瞬。那无形的、山峦般的压迫感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沉重。

    “刚入宫，就敢在这宫里随意走动？” 那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玩味，仿佛在掂量一件有趣的物件，但紧随其后的质问却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沈知棠的心上，“引教的嬷嬷，没教过你规矩？”

    她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找借口？还是撒谎？在这等人物面前，一个谎言可能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最终只会死得更惨。可若是坦白自己只是因为好奇偷跑出来的……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逃不掉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无处遁形！

    “臣女……臣女……” 她嗫嚅着，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破碎不成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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