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会偶尔提起我?还有……她……她还会不会经过那里?应该不会了吧。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固定走一条路线呢?
三年。领导说至少三年。可我偷偷跟负责调度的王副经理说了,家里有困难,希望能尽快调回去,也许……也许三个月?他当时只是含糊地点点头。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得有个念想,不是吗?希望……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哪怕只是远远地,隔着闸机,看到你匆匆走过的背影也好。可是……时间这么长,距离这么远,我会不会……又忘记了你清晰的样子?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一种冰冷的香气?我也说不上。这种遗忘,是解脱,还是更深的悲哀?
算了。希望我在这边一切顺利,少生病。也希望你……江漓,无论在哪里,都顺顺利利的。
【10月25日,晴,难得的无风日】
今天去现场熟悉三号线一个站点的布局。空旷的站台层还没装修,裸露着粗糙的水泥柱子和纵横交错的管线,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混凝土的味道。我拿着图纸,试图想象它未来人潮涌动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她。
不是在站台上,是在站厅层一个临时的材料堆放处。她背对着我,正费力地试图搬动一捆沉重的、用绿色帆布包裹着的线缆。那线缆显然超出了她的负荷,她咬着下唇,身体微微前倾,用尽全身力气,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都绷紧了,帆布包裹却只是在地上笨拙地滑动了一小段距离。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沾满了灰尘和油污,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晒成小麦色的、结实的小臂。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和颈边。脚上是一双沾满泥灰的、厚重的劳保鞋。
和我们项目部的本地同事不同。她身上没有那种强烈的、因地域文化差异而形成的疏离感。她的背影,她奋力搬动重物的姿态,透着一股纯粹的、为生活奔波的韧劲,还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突然看到了一株顽强生长、姿态熟悉的植物,让人莫名地想要亲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站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猛地回过头。
一张被汗水浸湿的脸,算不上漂亮,甚至有些粗糙。颧骨略高,鼻梁挺直,嘴唇因为用力而抿得紧紧的。但那双眼睛——很大,很亮,像戈壁滩上晴朗夜空里的星星,清澈,带着一丝被汗水模糊的惊讶,直直地看向我。
“啊?”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毫不设防的、带着汗水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音清脆,带着点西北口音,却意外地悦耳,“谢谢啊!这玩意儿太沉了!”
她的笑容,像一道阳光,瞬间穿透了这冰冷空旷的站厅,也驱散了林晚心头萦绕多日的阴霾。那笑容里没有距离,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感激和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林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久违的暖意悄然滋生。
【10月27日,晴】
她叫阿丽娅。哈萨克族。是本地一家设备安装公司的工人,负责线缆铺设。21岁,比我还小一岁,却已经在这行干了三年了。
中午在工地简陋的休息棚里又遇见了她。她正捧着一个巨大的搪瓷缸子,呼噜呼噜地吃着拌面,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看到我,她立刻热情地招手:“林工!来这边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饭盒走了过去。她挪开凳子上的工具袋,给我腾出位置。
“给!”她变戏法似的从自己鼓囊囊的帆布工具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烤得金黄、散发着浓郁芝麻和麦香的馕饼,还带着温热。“刚在路口那家买的!热乎着呢!你尝尝!比你们食堂的馒头好吃!”
她的直率和热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接过馕饼,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那股朴实的麦香瞬间钻进鼻腔,奇异地安抚了最近一直躁动不安的肠胃。我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表皮酥脆,内里柔软筋道,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味和浓郁的谷物香气,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
“好吃!”我由衷地说。
阿丽娅得意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对吧!我们这儿的馕,养人!”她大口吃着面,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林晚,你从北京来?大城市啊!是不是特别繁华?楼特别高?人特别多?”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向往,像两簇跳跃的小火苗。
我点点头,简单描述了几句。她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哇!地铁那么多人啊?”“安检还要摸包?那多麻烦!”她的问题直接而质朴,带着一种未被城市规则驯化的天真。
聊着聊着,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阿丽娅像个小太阳,她的热情和活力有种奇特的感染力。她抱怨工头太苛刻,说起家里弟弟妹妹的趣事,说起戈壁滩上骑马放牧的童年……她的世界简单、直接,充满了泥土和阳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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