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眄独依依
大唐元和三年阴历二月十四日(西元808年阳历三月十四日)傍晚,宫城之内到处布置得喜气洋洋。皇亲国戚们纷纷进宫,准备向皇帝拜寿。
这是当朝天子李纯虚岁三十一岁生日,虽然并非大寿,却还是依照惯例,在麟德殿举行一场只让皇室人员参加的晚宴来庆祝。在唐朝宫廷之中,但凡皇帝的寿宴,餘兴节目都必然包括以祝寿为主题的舞蹈。这场寿宴也不例外。
贺寿的曲目有好几种可供选择。李纯这次钦点的曲子创始于唐高宗时代,最初是由武后谕令教坊人员所谱成,题名为《圣寿乐》,排场很大,女性舞者共有一百四十人,一律穿着深紫色丝绸舞衣,联合在麟德殿前面的广场上表演给二楼阳台上的观众看。
当悠扬的《圣寿乐》舞曲进行时,舞蹈行列随之变动,到了舞曲告一段落之际就暂停,排成一个字。等到有足够时间让观众看清了这是什么字,乐团就开始演奏下一段舞曲,舞者们则改去排列另一个字。这样陆续显出一个又一个字,总共呈现十六个字,亦即“圣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年、寳祚弥昌”。
李纯显然很爱看这十六个字,一直紧盯着不放。坐在他斜后方的郭莹起初不以为意,但郭莹无心观看舞蹈,注意力都集中于李纯身上,就逐渐察觉李纯的目光似乎在追踪某一个舞者!郭莹顺着李纯不停移动的注视方向望去,结果赫然发现,皇帝最欣赏的舞者竟是杜秋!艳冠群芳的杜秋在举手投足之间美目流盼,频频抛媚眼!
杜秋怎能违反教坊的规章,不顾教习身份去加入舞蹈团队?郭莹简直难以置信!惊怒交集的郭莹正在暗骂杜秋,打算予以严惩,却不料已经来不及了!舞曲终结时,舞蹈团队面向观众,一致鞠躬,其中杜秋在昌字最下面那一横的中间点,最为醒目!同时,李纯不等舞蹈团队退场,就突然开口大声问道:“最前面一排中央这个舞优,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婢子姓杜,单名一个秋字,秋天的秋。”杜秋恭谨答道,声音非常甜润。
“杜秋,好!”李纯欣然笑道:“你方才跳得特别出色,朕要单独给你一份赏赐。待会你别跟她们一道回教坊去。你到太液亭去等朕。”
“是!秋儿叩谢皇上。”杜秋连忙下跪道谢。
稍后,李纯宣布散会,就急忙要赶去太液亭。郭莹则趁着众人散去,低声吩咐所乘宫辇的车夫尾随御驾。
李纯很快发觉郭莹跟在后面,就叫车夫停下御辇,接着跨下了御辇,朝向坐在宫辇上的郭莹,略带不耐烦喊道:“你跟着朕做什么?回你的寝宫去吧!”
郭莹赶快也叫车夫停步,踏下地来,先向李纯行个屈身礼,才解释道:“皇上,臣妾只是要来提醒皇上,杜秋可不是个单纯的女子!”
“哦?”李纯蹙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杜秋是歌妓出身,做过叛臣李锜的侍妾。”郭莹有条不紊答道:“去年李锜谋反被诛,杜秋按律被没入掖庭。臣妾看她有歌舞才艺,就安排她去教坊担任教习。教坊有明文规定,教习只管教导歌舞,从不亲自演出。可是,杜秋今晚居然破例上场了。她是凭什么犯规,又为什么犯规呢?请皇上让臣妾追究,以免坏了教坊的规矩!”
“不!”李纯否决道:“朕不要你去为难杜秋。朕倒要问你,教坊的教习不都是岁数大了的舞优或乐伶,才退居幕后吗?杜秋看来大概才二十出头,你为何指定她当教习,不给她露脸的机会?”
“这,臣妾——“ 郭莹答不上来了。
“好了,朕不追问你,那你也就别管杜秋为何今晚出场表演了。”李纯果断指示道:“你回你的寝宫去吧!”
郭莹明白,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怏怏离去。李纯则嘱咐车夫加速,赶往太液亭。
太液亭位于太液池的池心小岛上,非常幽静。亭子中心的白石圆桌上摆着一瓶十二朵粉红色月季花,藉由春夜凉风带动了馥郁香气,不断往空中飘散。
杜秋从石桌周围的石凳之中选了一个座位,坐下来等候皇帝。她一边吸入来自瓶花以及亭子外围丛花的芬芳,一边仰望即将形成满月的月亮,满心庆幸:自己这次算是赌赢了!
原来,杜秋在五天前假装便秘,透过教坊副使从尚药局要来了一包粉状泻药,然后就在皇帝诞辰前夕,偷偷把药粉倒进了两名舞优的水壶。这两名舞优有一名获选为《圣寿乐》的舞者,另一名则是此一角色的候补者。泻药害得她们两人都腹泻不止,无法上场,而别的舞优都不够熟悉这两人为《圣寿乐》所排练已久的舞步,以致教坊使为了不让皇帝寿宴的排字舞蹈出缺口,不得不临时权宜行事,特许教习杜秋去做替身…
此事的发展皆符合杜秋所预期,实在很幸运!事先,杜秋经过深思熟虑,很清楚万一跳舞时没能吸引皇帝,反倒被郭贵妃认出来了,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不过,杜秋太厌倦教坊的幕后工作了!教坊的教习们除了杜秋以外,年龄都在四十以上,全是因为在宫外已无亲人,所以退休后才没出宫,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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