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惊魂
她是替补上来的。
原定的女主忽称不适,副导演后台里捏着个纸条塞给她,压着嗓子:“小姜,快顶上,开拍了。上去就当你自个儿是角儿,莫慌。”
小姜穿着略大一号的白裙,裙摆拖地,缀了些汗渍。妆师拍了拍她脸:“别抖,记住,镜头是你的朋友,别眨眼。”
她点点头,嗓子眼有些发干,心在腔子里撞。
词儿不繁,动作亦不难,只是这回真真立在了光圈中央,四面八方都是亮。
轮到她了。她一脚踏进镜框中央,灯光照得她眼发花。导演喊卡,她没听清,又喊a,她愣了下,还是咬牙接戏。
心里反复默念:“别怯场,别眨眼。”
戏演到半途,胸口猛地一紧。她张口吸气,舌尖却尝到一丝腥甜。
身子软下去前,眼梢瞥见摄影灯后头的暗影里,立着一人。白裙曳地,头发散着,眼睛亮得瘆人,嘴角似乎轻轻牵了一下,像在说:“换你了。”
想喊,喉咙里堵着。
天旋地转,末了一瞬,她看见摄影机顶上那点红灯还亮着,幽幽地、定定地瞅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那胶片里去。
“还在演哩……” 她想着。
身子倒下时,就剩一个念头:
“戏,还没完……”
事情要说回不久前。
梧桐叶子筛下的光斑落在秦梧膝盖上。
小鹊生得白净,眉眼像是工笔描出来的。巷子里的阿婆们爱说:“你家隔壁那小囡,真真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这时把小鹊当自家半个闺女的秦观海会得意洋洋:“可不是?上礼拜电视台还来拍宣传片哩。”
弄堂里的小子们举着竹竿要替她打花枝。秦梧蹲在水泥管搭的“碉堡”里,看花瓣打着旋儿落在自己磨破的膝盖上——所以这样远近闻名的俊姑娘被星探挑中也是常事。
"当真不去?"小鹊踮脚立在花坛边。后头杵着个竹竿似的墨镜男人,镜片反着白光。
秦梧没抬头,只是把一小截树枝折断,丢进水泥管里,闷声道:“不去。”
“日结三百,管两餐。”她三根手指比得俏生生,语气诱拐:“你的菠菜会员费用有着落哩。”
秦梧钻出他半坐着的水泥管。“你当是扮观音菩萨?”他瞥见星探正给王阿婆递名片,“那家伙眼珠子黏你身上三天了。”
说是电影学院的毕业生,要拍个什么学生短片,拉了学校里几个漂亮的娃娃当演员。照理说这种出风头又耍帅的事情,少年不应如此排挤,可秦梧就是浑身泛鸡皮疙瘩。
弄堂这些年不时有人拐小孩、讹事,他见过那样的眼神。星探的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进眼睛。
那星探正和几个家长说话,一边分发着印着“青年影像扶持计划”的宣传单子,话里句句带“机遇”、“曝光”、“被看见”之类字眼。弄堂口几个家长动了心,拉着自家闺女问来问去,小鹊却已经当先跳下台阶,跑去和摄影师握手:“喂,你刚才说的那台旧机器,是胶片的吗?”
“是的,宝贝。”星探的镶银牙在日头下一闪,“你对器材有兴趣?”
“我家以前楼下住了个修摄像机的老爷爷,我常陪他看。”
秦梧把断枝往管底一掷。骆云影努努嘴:“怕她叫人拐了,就跟去。”
最终还是去了。
拍摄地在城西老区,一座拆了一半的文化宫旁边。过去这里是知名的胶片厂出外景地,如今只剩几栋半新不旧的厂房,被电影学院拿来“复刻年代感”。
小鹊走在最前头,秦梧跟在后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捡哪来的糖画棍,嘴里碎碎念:“影棚?影棚个头,影子还没见着,我腿先断了……谁设计的路啊?全是碎砖……”
小鹊回头笑他:“你来不是为我嘛?”
“我那是怕你被人拐了!”秦梧咬碎糖片,“你脑袋上写着‘好骗’俩字,全巷子都看得见。”
“屁。”骆云影在一旁拿水瓶拧开,“她顶多骗别人。”
“你倒是来得比谁都快。”秦梧斜他一眼,“你不是说‘我最烦跟剧组沾边’?”
骆云影翻个白眼:“怕你们俩个废物脑壳不清醒,就来盯着点。”
三人吵吵闹闹进了大门。门里阴凉扑面,一下像跨了季节。外头盛夏,里头仿佛晚秋。影棚铁门上的封条在风里飘摇,褪色的红纸边活似除夕夜没贴牢的春联,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旧”——不是灰尘或发霉的味,而像放久了的相册、阴干过的血迹,还有那种,夏天暴雨后没有晾开的湿衣服。
秦梧吸了吸鼻子:“喂,这地儿,怎么一股仙人球烂掉的味道。”
“是腐殖土和铁锈的混合,”小鹊低头看脚边,“还有点……胶片味。”
墙上还挂着一块掉漆的招牌:“第二道具间”。铁门上贴了封条,不过被人偷偷撕开过——留下撕裂的红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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