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
“哦？”祝怀渊眉梢微挑，似乎也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永和宫？那倒真是巧了。一个洒扫丫头，竟能轻易弄到如此阴毒的焕颜散，还敢在你们面前，笃定那只是‘让人丑几日的玩意儿’。胡婕妤性子直，身边若无亲近之人‘好心’提点怂恿，怕也想不出这等精细手段。”

    宋昭仪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过往种种细节串联起来——阿娟那丫头看似怯懦，却总在胡妹妹受气时“无意”提起春朝宫的跋扈，说起那梅花糕如何被抢得理所当然；

    又是她，“偶然”得知有种药粉能让人出丑，还“好心”帮着牵线……

    原来如此！原来从头到尾，她们姐妹俩都被人当了刀子使！而持刀的人，此刻正端坐在那永和宫里，等着看她们万劫不复！

    “是她！是德妃那个老虔婆！”宋昭仪声音尖利，带着刻骨的恨意，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害了芝言！她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祝怀渊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沉静无波的样子。

    “空口无凭，父皇如何肯信？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蛊惑，“娘娘此刻站在这里，焉知不是永和宫的眼线盯着？打草惊蛇，只怕娘娘还未走到父皇跟前，便步了胡婕妤后尘。”

    宋昭仪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连牙齿都在打颤：“那……那我该怎么办？你……你说帮我！”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祝怀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面噙着极淡的笑意，含着万事笃定的沉着。

    风吹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

    “娘娘，该用膳了。”

    月华宫灯火阑珊，宫人们侍候在一旁屏息凝神，最终宫里的近侍大宫女竹心踩着轻步走到了宋涟漪的面前，苦着声音劝她用膳。

    “娘娘，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多少吃点吧。”

    见她毫无反应，竹心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胡婕妤在天有灵怕是也要着急了，娘娘，您吃点吧！”

    宋涟漪原本呆呆地坐在桌旁，听到“胡婕妤”三个字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捏着桌沿的指头泛白，抬头，发红的眼睛含着泪：“竹心，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做？”

    竹心低着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想让娘娘好好的，胡婕妤肯定不愿再让娘娘您去犯险。”

    宋涟漪落泪摇头：“芝言是我最好的姐妹，如今她含冤而死，却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竹心看得心疼：“娘娘……”

    想着，宋涟漪抓着的手越发紧，她眯着眼睛，打湿的眸子里泛着愈加热的火：“他说的没错，若我不为她讨个公道，还有谁会记得她的冤屈？就算……就算那人位高权重，难道就任由她如此残害宫妃皇嗣吗！”

    下一秒，她一把握住了竹心的手，握得死死的：“不行，我得告诉皇上，对，我得让皇上知道……”

    “可是娘娘……”竹心的手被握得生疼也不反抗，只道，“咱们没有证据，就算是闹到了皇上面前，她反咬一口咱们诬陷她，怕是要被治罪的。”

    闻言，宋涟漪沉思了半晌，她猛地抬头：“对了，你去西侧门，他说有东西给我，你亲自去取回来。”

    “是，娘娘。”

    宋涟漪叮嘱：“切记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竹心应下后，悄悄从月华宫后门走了。

    宋涟漪看着摆在桌上的饭菜，无端有些作呕，脑袋里想到胡芝言的死状，又吐了个底朝天。

    很快竹心就待着一个信封回来了。支开服侍的人后，宋涟漪打开了信封，一字不落地看了起来。

    竹心立在一侧，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这是写的什么？”

    宋涟漪一边看，一边胡乱抹掉了眼泪，最后一个字收入眼底后，忙吩咐道：“你快去取纸笔，我要给父亲写信，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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