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蛋糕
我不喜欢这里。
李秋旭想,却只是放下行李,把怀里快要滑下去的孩子从右手抱换成了左手。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他的银行卡里没有可观的余额呢。
穿过逼仄的走廊,一股长久没有被阳光关照过的霉味直冲李秋旭的大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眉头拧了又拧,却没榨出半点能吐的东西。孩子在怀里睡得熟,李秋旭也只觉得谢天谢地没人捣他的乱。
平日里再模范的24孝单亲好父亲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变成无聊的大人,比如现在。
李秋旭早已把趁机给孩子讲两句什么是贫穷的浪漫这种悬浮的想法抛之脑后,只不断地在心里祈祷她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现实是个很敏感的词汇,天生与艺术家的浪漫相悖。
好在李秋旭天生是个现实的艺术家,于是没有犹豫就接受了自己在这座城市过活了十年全部身家只装满了半只皮箱。
另外半只里面塞满了孩子的一切。
还好李秋旭也是有稳定工作的地下艺术家。
走廊的尽头是他的新住处,在边户,租金比其他户型的一年贵三千,但比别的户型多了个阳台,于是太阳一天里面总有机会能照到沙发。
单只有李秋旭自己的话其实并不在乎是否能够有一个照的进太阳的窗台,也不是每一个艺术家都必须有一个称得上梦幻的植物角,但毕竟他还有孩子要照顾,于是总不能过得只有现实。
为了搬家李秋旭特意请了一天假,趁孩子上学的时候把屋子清洁了一遍,给小小的卧室里小小的儿童床换好了新的床单被罩,所以现在,他可以直接轻轻地把孩子放进柔软的被子里,再亲亲孩子的额头。
料理好孩子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李秋旭疲累地坐在地上,房子的隔音到底不算好,他被隔壁咚咚的闷响搅得心烦。
李秋旭是个失败的艺术家,为了搬家到离女儿幼儿园更近的地方,上个月他把自已大学四年没日没夜干兼职才攒下钱买来写歌的设备挂在网上。
价格不到买价的一半,全部用来租了这间屋子。
但李秋旭到底是个艺术家,他闭上眼睛听了半晌,就听出那闷响是跳舞时脚掌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很利落的节奏,放在三年前李秋旭会选择盘腿坐在地板上倚着墙多听一会,脑袋放空任由思绪乱飞。
李秋旭沉默地按了按因为搬家酸痛的肌肉,看着女儿因为睡不安稳颤抖的睫毛,俯身亲亲她的额头。
拢拢李真真的头发,李秋旭轻哄:“睡吧真真,爸爸在呢。”
于是那笔租完房子搬完家就只剩几块的设备钱彻底清零,变成了李秋旭敲响隔壁门板的时候兜里揣着的两听可乐。
门开的很快,毫不迟疑地敞开。
像屋子的主人一样利落。
李秋旭抬眼看去,是个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剃着头毛刺,张扬地漂成白金色。
有点像甜品店里留到最后卖不出去掉渣碎掉的拿破仑蛋糕,李秋旭想。
短暂的打量之后李秋旭移开眼睛,他并不是喜欢跟其他人建立什么关系的类型,所以只是有些不耐地缩了缩脖子——头发有些长了,扎在脖颈上刺得他忍不住拧眉。
该理发了,李秋旭又想。
或许是见李秋旭呆呆的出神太久,被敲开房门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啊……您是新搬来的邻居吗?被跳舞的声音打扰到了吧,真的抱歉!”
思绪被迫扯回,兜里的可乐还隐隐冒着冷气,在与世界重联的几秒钟时间里拿破仑蛋糕还在叽里咕噜地解释着。
李秋旭有点烦,耳朵里自动过滤了什么以为没人、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之类的字眼,眼看拿破仑蛋糕隐隐有向红丝绒变种的趋势,李秋旭还是善心大发从兜里掏出一听可乐递给面前的人。
“李秋旭,刚搬来的。”李秋旭只想速战速决,“家里有孩子,麻烦晚上十点之后声音轻一点。”
拿破仑蛋糕还是裂开了个口,李秋旭也是第一次知道人的嘴巴可以张得那么圆。
想吃蛋糕,李秋旭舔了舔嘴唇:“怎么了?”
男人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放弃挣扎,一直红到耳根。
——
处理完邻居的噪音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了,虽然不是会在大半夜吃甜品的类型,但新家的冰箱还没来得及收拾插电,李秋旭还是盘腿坐在地上把那块已经有些软塌的拿破仑蛋糕一口口吞了下去。
很甜,喜欢。
拿破仑蛋糕家里原来真的有拿破仑蛋糕,想到这李秋旭嘿嘿地乐出声。
宋舒勉是真的不知道隔壁搬来了新邻居,所以被敲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发现来人表情实在有些臭,宋舒勉实在愧疚。
本来已经做好会被发难的准备,结果却让人塞了罐还冒着冷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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