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惊得年过半百的老侍郎差点厥过去，颤颤巍巍地捧起地上的奏折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眼花。

    “陛下，”肖冀海不可置信地将手中奏折捧高，开口打破满屋沉寂，“近日多地上报刁民暴动，洛州一带尤为严峻，已经有三处官仓被烧，十多处州府县衙被围，盂城知县更是被刁民乱棍打死以身殉职……”

    说到这，肖侍郎有点说不下去了。

    如此明目张胆挑衅朝廷蔑视皇权，就差把造反写在脸上的反贼叛乱，陛下竟然随意草率对待，与其兢兢业业夙夜勤勉不辍的行径大不相同。

    难道是南边的藩王又蠢蠢欲动屯兵扩田私造兵器，还是北边草原战事接连失利让陛下烦忧了？

    毕竟刁民暴动相比这些动辄撼动国本的大事来说还真是小打小闹，好比疖癣之症难受但能忍耐，好比……好比陛下讥讽其为池子里的王八——翻不了天……吧？

    “什么？”

    愉快刷分救命的沈砚突然被人打断，这才想起御书房并不止他一个人。

    看着也不知跪了多久的众人，沈砚一拍脑门，“都起来。”

    沈砚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家中长辈去世才会跪来跪去，他暂时还没有当遗像供人磕头的伟大愿望。

    陛下这会阴晴不定，肖冀海要说的事情又十分给人添堵，闻言哪敢从命，只是一味磕头，三两下额头就青红一片。

    沈砚一拍炕桌，装作发怒的样子厉声喝道：“都给朕滚起来。”

    肖侍郎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片刻这才接连站起身。

    只是等他们站好，盘腿箕坐在炕的陛下却并没有搭理他们，似乎在发呆。

    肖冀海大着胆子上前询问，“陛下，洛州刁民暴动一事是否需要派军镇压？”

    “洛州？暴动？”

    沈砚茫然四顾，半天突然反应过来。

    艹啊，只顾着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了，却把另一个关键人物给忘了，主角大佬现在应该就在那边没吃没喝，然后揭竿起义，之后靠着红薯一步步聚拢军队，最终完成砍死自己的目标。

    镇压主角？镇个屁啊。

    主角完成任务，自己大不了在书中世界死一死。

    但要是主角被镇压，导致他完不成任务，那他沈砚就得连同现实世界一起死翘翘。

    他的1000万啊，他的退休生活啊，怎么能让这些人给镇压掉。

    “不准镇压！”

    不但不能镇压，他还得想办法保证主角活得越滋润越好，最好是长命百岁的那种。

    想通关键的沈砚急忙制止了肖侍郎的提议，也不管对方多么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然而不等肖冀海提出异议，大太监奎年上前禀道：“陛下，曲太傅已经在宫门前跪了两个时辰了，您看……”

    沈砚看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听着簌簌落雪声，半天蹦出句：“太傅？我老师？他不睡觉跪在宫门口干什么？”

    卯初一刻，宫门四开，两盏八角宫灯引着一乘软轿将跪在水津桥上的老太傅接到了御书房。

    只是刚下轿，曲太傅又“咚”的一声跪在了殿前青石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屋里跪着一个要镇压主角的兵部侍郎，屋外跪着一个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老师。

    沈砚气得肝疼，莫名就和那些人人唾弃的昏君共情了。

    这些元老重臣仗着年纪大身份高，没事就来道德绑架那一套，还美其名曰：为你好，为江山好，为百姓好。

    但凡皇帝不听劝，不是死谏就是去太庙连哭带闹。

    沈砚也很想学朱瞻基乱棍打死戴纶，但是……

    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杀鸡他都没胆子，何况是杀人。

    无奈的沈砚只得冒着大雪亲自去搀扶这位亲亲老师。

    大雪纷飞，片刻的功夫已经在曲太傅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

    等到绣着金色龙纹的靴子出现在眼前，年过八旬的老太傅立马哐哐磕起头，口中言辞悲切，大有感天动地之意。

    “老臣曲粟谨伏阙再拜，涕泣陈情于陛下，窃闻圣躬违和，皆因亢旱伤禾，黎民艰食，陛下自损龙体，臣心催裂如受斧钺。陛下以万承之尊效匹夫之责，引咎自戕，此非明君之道，实令祖宗震恐于九泉！”

    沈砚刚下台阶，就被眼前一头银发的老者满嘴之乎者也砸得晕头转向，干瞪眼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听懂老头那“天灾非人力所为，百姓没饭吃你就自己砍自己，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更是让你家祖宗地下不安”的文化人表达。

    无奈之下，沈砚转头看向大太监奎年，希望他给翻译翻译。

    奎年见陛下望向自己，当即心领神会，急忙带着自己的干儿子上前去搀扶曲太傅。

    别看老头年纪不小，身形却十分敦实，两个人愣是没给扶起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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