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怕?”
这些年来,无论我们忙到多晚,第二天有多么起不来床,只要有人大喊一声“魏侍中来了!”所有人马蹄子踩了热炭一般弹跳出门,精神矍铄得仿佛即刻就要参加政变。
于慎言痛苦不已,他觉得自己完了,一连哭了好几天。叔玉很不好意思,梗着脖子道:“我父亲也没那么难相处,你和他处处看嘛。”
于慎言呜呜地哭:“这怎么可能呢?”
叔玉怒道:“混账!你说什么?”
我们在弘文馆的师傅褚遂良学士,在此刻温柔地打断两人:“魏侍中也是有优点的。你瞧,今年我过生辰,他还把他吃剩下的炙羊肉送给我。”
“师傅,魏侍中弹劾你廊下食的时候剩饭,说你浪费粮食。”逖之讪讪地站在门口,“……我姑父教你去一趟御史台。”
褚师傅深吸几口气,拍了拍于慎言的肩膀:“好好干,不要告诉他你是我的学生。师傅以你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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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临极之前曾担任尚书令,尚书省六部都要听他指挥,这是他能造反——清君侧成功的重要原因。
如今尚书令分割为左仆射与右仆射两个主管领导,吏、民、礼部向左仆射房玄龄汇报,兵、刑、工部向右仆射高士廉汇报。
我所在的主客司掌管外宾朝聘,算是鸿胪寺的中台机构。江夏王为便利行事,使我同时检校一份从七品下的鸿胪寺典客署令,牵头负责外交工作。
是年圣人巡幸东都,左仆射房玄龄伴驾出行。皇太子李承乾留在长安监国,由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辅佐朝政。
高士廉与魏征有极大不同,他和蔼可亲得吓人。无论你的工作报告写成什么熊样,他永远原谅你,笑眯眯地安慰你“下次会更好哦”。
高审行说,这是因为他父亲早年被隋炀帝流放过的缘故。
老人家分外理解一个人吃着饭上着班突然就被流放了的苦恼,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被流放。
他只是有一个好朋友恰巧造反了而已,又不是他自己造反,为什么要流放他呢?
我扶着额头说:“令尊这么大岁数连这都没活明白,那他现在也很危险啊。”
逖之说不可能,高公只是赤子之心罢了。
“他是圣人与娘娘的主婚人,还卖了一套房子给娘娘做嫁妆。兹要他自己不造反,高家万古长青。”
至于太子,太子和高士廉是一对默契的老搭档,每回监国都是他们俩。
这对搭档默契就默契在,太子什么也不管,濒临七十岁的老舅公撑起一切。
我参与常朝的第一天就觉得心酸了,高士廉鬓须花白,身上的药味儿能从二品官席传到我的五品官席。
百官轮流在常朝中汇报工作,接受质询。高士廉虽然年纪大,可思想清明得很。他记得住每个人上次汇报了什么、这次汇报的时候进展如何、还需要朝廷协调什么。
我知道太子在贞观九年的一场狩猎中摔伤了腿,自此后不良于行,对待朝政也很懈怠。
高堂之上,太子静默地坐了一早晨,连半个字也不吐口。冠前九旒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我以为他睡着了。
“为什么只有令尊在讲话啊,太子只要‘点头’就可以了么?”我悄悄问坐在隔壁的审行。
审行耸耸肩,道:“我哪里知道?也许圣人不放心他做主罢。”
高士廉举起自己的玉笏板,眯着老花眼瞧了半天:“下一个是……下一个是礼部主客司的薛容台郎中。薛郎中在礼部简试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下面我们有请他阐述一下近期工作。”
我清了清嗓子,敛袍起身,恭敬地向四方拱了拱手:
“按照殿下与右仆射的指示,在江夏王的领导下,下官统计了在朝所有突厥降将的家庭关系。其中五品以上官员有一百一十三人,五品以下官员有三百九十二人,其中有百之四十五不曾上报亲属情况……”笏板的正面写满了,我须得翻个面。
完了,手心出汗,背面的字全花了。
我惊恐地望向江夏王,我快要昏过去了。
江夏王正在阖目聆听,频频点头。
满殿人百来双眼睛都在望着我,冷汗将我的幞头也打湿了。笏板上根本没剩几个能辨认的字,情急关头,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什么:
“经过礼部、鸿胪寺讨论,拟定……住在通轨坊的……有家人的……斩……立决?!!”
江夏王道:“集中安顿在通轨坊、永平坊、嘉会坊的七品以下外族降户,由各坊坊正统计居住人口。若有家人流落黄河以北却隐瞒不报,对边境布防造成重大影响者,斩立决。”
他一语未毕,我后背湿了,想必是逖之偷偷带葡萄浆上朝喝,没憋住喷了我一身。
高士廉微笑道:“下次会更好哦。”
在哄堂大笑中,我自觉丢了大丑,恨不能即刻遁地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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