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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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楚王钊来到青云书院微服视察。

    她是独自来的，并未携带侍从，也未提前通知书院，仿佛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探访。

    楚王来时，卫朴正在讲学，她端正地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卷书，声音如清泉般，娓娓道来。

    “所谓礼义，是为人立身，乃至君主立国之本。”

    “礼义道德沦丧，则人心沉沦，社稷动荡。”

    学生们听得入迷。

    余光看到窗外的楚钊，卫朴面色未变，连讲话时的语气都平稳如常。

    “何为礼？何又为义？”

    “礼，最基本的便是整洁，人人约束自身，衣冠净，屋舍净，则天下皆净。反之，若不以失礼为耻，则天下皆蒙尘。”

    “除了外表之礼，礼亦可指心中守节，善以待人，诚以待物。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此为君子气度。”

    “礼义之风，自上而下传递，上层之风气，会成为万民之表率。贵族严格以礼义约束自己，则平民亦会遵从效仿。若贵族士大夫放纵不守礼，平民自然亦不会尊敬贵族，民心不顺，国易生乱。”

    而讲到义，卫朴的指尖停顿在“忠义”两字上，垂着的眼眸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她竟然要在一个前朝天子叛臣的国主面前，讲“信义”。

    “义，是信义，臣子忠于君，为义，君主信任臣子，为信。”她的声音沉静而稳重，没人看得到她淡冷的眼神。“若臣叛君主，便是失去信义。无义之国，虽可得一时辉煌，终会社稷倾颓。”

    楚王安静地负手站在屋外，饶有兴趣地听她讲学。

    直到讲完了一整段，卫朴这才合起书卷，侧过脸，如同恍然地发现了楚钊。

    她含着一抹清淡的笑意，向楚钊行礼道：“朴见过王上。”

    楚钊走进清室，一身深红袍服不怒自威，笑道：“先生果然大才。一番‘信义论’，真是令寡人耳目一新。先生风骨，寡人十分佩服。”

    卫朴但笑不语。

    楚王环视教室，看到乖乖坐正的小女儿楚辙，以及她旁边不远处，坐在一起的秦弈和未曦。

    能让辙儿这孩子沉住气听学，看来她花大代价请回来的这位卫夫子，的确有几分本事。

    周未曦的名字，楚钊早有耳闻。齐国国公的爱女，聪敏过人，如今一见，也的确美丽。

    楚齐之间，多有联姻……襄儿若能娶她，将是一大助力。

    而秦国这个质子——

    “秦王女，不知此文，你有何解？”楚王温和的笑语，却似图穷匕见。

    未曦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危险，她克制着自己担忧的目光，看着秦弈。

    “弈见过王上。”秦弈起身向楚王致礼，与平时的冷静自持不同，她和楚王对视，眼中似带了些猝然被点名后，不知所措的忐忑。她的答案只点到十分浅显的层面，与大多数学子相似，并无出彩之处。似乎只是将夫子的意思复述了一遍。

    未曦却突然想起藏书室夜半灯下，秦弈曾写下的那一篇篇见解。

    此刻，她忽然就理解了，秦弈为何从不在课堂上发表看法。为何她会在写出见解后，又在灯下将之燃尽。于此相随而来的，是深深的心疼。

    ——她只能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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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朴亦看着秦弈。

    从她进入书院的第一天起，卫朴就在静静地观察她。

    掌握知识的人有许多，这并不可怕。

    但若能将自己隐藏起来，与多数人一致，便需要洞察，绝对的多智，谋略与隐忍。

    此女能够忍耐，受到各番欺压仍不形于色。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懦弱，便是城府极深。

    能屈能伸，方为英杰。

    秦弈……她多希望，这个孩子不是后者。

    但无妨，她注定要与天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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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堂结束后，楚王在书院湖心亭设一简席，邀请卫朴，齐国六人以及秦弈同饮，楚襄和楚辙陪同。

    席间坐次安排的颇为有深意，楚王坐主位，卫朴作为夫子在她右手首座，宫仪在左手首座，楚襄在右手次座，其余人依次而坐，秦弈在末座。

    ——未曦看似坐在宫仪身边，她的位置却恰好对着楚襄。

    楚王的话语中也多有拉拢亲好之意：“书院里，太女和襄儿，以及众位小娘子年龄相仿，年轻人也可多亲近走动。”

    宫仪得体地举杯相敬：“自然，这段时日，太女和三殿下对仪一行颇为照顾。”

    “襄与太女一见如故，太女和母后眉眼相仿，襄看着便觉十分亲切。照顾不敢当，只盼没有失了地主之谊。”楚襄对宫仪回敬一杯，却眼中含笑地瞧了瞧未曦，“也是和齐国的诸位小娘子们，颇为投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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