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持下!已经看见头了!”
产婆的吼声如从炼狱传来,邓绥的手几乎被冯岚掐得骨节错位,可她不曾松动半分。两个时辰的煎熬,让烛泪都垂成血痂般的红柱。冯岚早已喊不出声,满口鲜血,只能用颤抖的指尖在邓绥掌心划着:“别走……”
“我在这儿。”邓绥死死搂着她的上半身,自己背心早已被血与汗浸透。
终于,在一声撕裂肺腑的嚎叫之后,随着“哧啦”一声低响,一团湿漉漉的血色软体滑落在褥毯之上。
婴儿通体青紫,如冰冻未解,四肢蜷缩,宛若一片秋叶静静躺在血泊中央。
——死寂。
“快!小皇子!哭啊!”产婆双手颤抖地提起婴儿,倒提着拍击后背。
“来人!乳母!揉胸口!”另一个宫女扑上前,哆哆嗦嗦替孩子做心肺复苏,可那青紫的小身体毫无反应。
邓绥刚掖好冯岚湿透的衣襟,闻言一个趔趄扑到襁褓前。她拨开层层包裹的绫罗锦被,手指一触,凉意如冰。
“不……不可能……”她夺过婴儿,飞快翻身按住人中穴,用尽全力。现代医学知识在她脑海一一炸开:呼吸道清理、人工呼吸、三指胸外按压、侧卧拍痰……她含泪强作镇定,一下一下为这个静默的小生命搏命。
“贵人!那……那是死胎啊!”产婆跪地磕头,声音带着惧意。
“闭嘴!”邓绥一声断喝。
她掀开襁褓,对着婴儿口鼻猛吸,腥咸与血腥混作一团,灌满喉腔。她毫不迟疑,继续吸、继续拍打,泪已模糊了双眼。
——“哇!”
细弱一声,仿佛风中摇铃,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婴孩终于哭出了声音,清亮而啼血!
“活了!小皇子活了!!!”
乳母喜极而泣。可下一瞬,“啊!!”春桃尖叫冲入殿内,瘫倒在地,“不好了,冯美人血崩了!!”
邓绥猛然转身,榻上,冯岚已双目紧闭,嘴角挂着血沫,下身鲜血喷涌而出,犹如脱缰野马般汹涌,染红了整张床。
“血止不住了——!”宫女惊恐失措地嘶喊,手中白帕早已被血染透。
“将热石抱来!”邓绥赤着手肘跪在榻前,声如箭鸣,“煮艾绒,捣附子,调温酒,快!!”
她手掌压在冯岚小腹,一点点引导宫缩止血。鲜红的热流仍自指缝溢出,像要从她掌中带走冯岚的命。她咬破唇,用牙齿撕开自己的袖子替冯岚裹住伤口,胸口起伏剧烈,眸中早已泛红:
“撑住……你答应过我,要活下来的!”
榻上一片狼藉,冯岚几近休克,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昭示着那一丝尚存的生息。
“烧艾灸!”周太医终于奔进殿中,翻袖取针,银针破空刺下,在冯岚的合谷、三阴交处飞快刺入,随后又接了催宫止血之汤灌入口中。
时间像一潭凝滞的死水。殿中只有婴孩的啼哭声,划破死寂。
邓绥紧紧抱着冯岚,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太医……”她低声哑问。
周慎抹了把额上的汗,重重叩首:“贵人,血……止住了。脉息虽弱,但稳中有回。”
那一刻,邓绥整个人松懈下来,连同紧绷许久的神经一并塌陷,几乎要栽倒在地。是冯岚,冯岚还活着,她的阿岚,还活着!
晨光破晓,榻上的冯岚缓缓睁开眼,视线朦胧。窗外桃李已落,增成殿内只余一片药香与缄默。
“绥……姐姐……”
她声音轻若游丝,却唤得邓绥心头骤然一颤。
“阿岚。”邓绥坐在床前,眼圈微红,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上,语气轻得似怕惊碎她,“你醒了……醒了就好。”
冯岚看着她,许久才张口,嗓音沙哑:“孩子……是不是……”
“安好。”邓绥柔声打断她,“是个小皇子,五指齐全,肺腑分明,哭声也响,极是有福相。”
冯岚听到“安好”二字,眼中倏然涌出泪水。她颤着唇,却只吐出一句:“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邓绥俯身,将她搂入怀中,语气近乎哽咽:“我说过了,我会护着你。”
冯岚靠在她肩窝,泪水悄然濡湿她的中衣。良久,她轻轻唤道,那声音低柔却字字真切:“姐姐……不,绥儿。我在弥留那刻,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她眼底氤氲着未尽的泪意,却笑得温柔,仿佛初春阳光融雪的湖:
“你喂我喝药时,我就想,若这一生都能赖在你这里,便什么都不怕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可我只知道,从前的我日日惧怕宫墙、惧怕嫔妃,惧怕冷夜与生死,直到你走进我的心里。”
榻前一时寂然。空气像浸入晨露的锦帛,轻缓却湿润。邓绥凝视她良久,终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那便好好活下去,阿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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