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人
柔光,仿佛四季晨露,温婉而静谧。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容貌之美,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柔顺与沉静的气质。说话不骄不躁,行走步步生莲。宫人皆道,冯美人生得极好,却不争宠,只将一颗心安安分分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仿佛这锦绣牢笼,她本就只是个客人。
“邓贵人姐姐……”冯岚一见她进来,眼中霎时浮起泪光,想撑着起身行礼,却在挣扎间又重重跌回榻上。
“莫动。”邓绥疾步上前,半跪在榻边,伸手按住她的肩,掌下冰冷刺骨,宛如触到了无声哀鸣。她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替她拭去额间冷汗,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
“怎会虚弱至此?太医怎么说?”
冯岚声音微弱,似风中残烛:“说是……产前气虚,调养便好。”
邓绥闻言,目光一凛,缓缓站起,视线缓缓扫过寝室四周。眼光最终定格在角落一只鎏金香炉之上,香炉之中青烟缭绕,宛如蛇形蜿蜒,气味愈发刺鼻,使她太阳穴阵阵发胀。
她快步走上前,揭开炉盖,俯身细嗅,霎时脸色大变。那股香气中,隐隐带着腥涩之意,她曾经为了给刘肇治病,学过药理之道,怎会不识此物?
“这香用了多久?”她回身,语声陡然凌厉,带着压迫人心的怒意。
那宫女吓得俯身下跪,声音颤抖:“是……是皇后娘娘十日前所赐……奴婢不敢擅自更换……”
“糊涂!”邓绥将香灰一并倒入白瓷盘中,用帕子小心包裹,厉声道:“立即开窗!侍书,点上艾草,换掉殿中所有被褥!”
“邓姐姐……怎么了?”冯岚躺在榻上,眼神惊惶,嗓音带着几分战栗。
邓绥回到榻边,握住她发凉的手,低声道:“这香中掺了麝香与红花,久闻之下可损胎气,轻则胎动不安,重则……滑胎!”
冯岚闻言身躯一震,面如死灰,泪水涌上眼眶:“皇后她……怎会……”
“别想那么多。”邓绥低声安慰,神色却愈发沉稳冷峻,“当务之急是保住你和孩子。”
她当机立断,亲自布置:“都听着,更换所有寝帐、软褥,炉中只许焚艾草与生姜!侍书,立刻去请太医令周大人,务必快马加鞭!”
众人纷纷应声奔走,殿中顿时乱作一团,唯邓绥独立其间,如临惊涛却不失分寸,一双眉目冷静如雪,杀伐果决,不容抗拒。
片刻后,她又转身替冯岚更换汗湿的中衣。她身怀六甲,行动已不如往昔轻捷,却依旧俯身为冯岚拭身、整被、喂水。衣袍间清香淡雅,动作沉静温柔。
“姐姐,你自己也怀着龙种……不该为我如此操劳。”冯岚泪眼朦胧,心中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呜咽。
邓绥笑了,笑容清淡却带着笃定的力量:“我胎象稳妥,太医说无碍。况且……若连你我都不能彼此照拂,那这后宫算什么地方?”
她亲手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声音轻缓而坚定:“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孤身承这份劫难。”
冯岚听罢,眼泪簌簌而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姐姐……若不是你今日前来,我恐怕……早已命丧于这静香无声之间……”
邓绥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声音温柔而沉静:“不会的。冯岚,你得撑下去。你还没亲眼看见孩子诞生的模样,还没听他唤你一声‘娘亲’。”
她眼中一片坚定,那神情在夜色中熠熠如炬,照亮了这偌大宫墙中一隅本欲吞人的黑暗。
窗外,风翻云浪,月华初上,殿中艾香氤氲,一点点驱散了潜藏的杀意与阴谋。那夜的增成殿,不再沉寂。因为她来了,也因为,她不会让冤魂横生于她掌中的天命。
不多时,御医署的太医令周慎便风尘仆仆地赶至增成殿。他年过五旬,鹤发童颜,一身素色官袍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甫一入殿,便快步走向香炉处,俯身仔细查验那一撮被帕子包裹的香灰,鼻息一嗅,眉头霎时紧蹙。
“此香确含麝香之气,且掺入红花末,分量极重,断非常规之安神香!”他抬首看向邓绥,脸色难掩惊骇,“如此分量,久闻之下,足可导致宫缩滑胎!幸得邓贵人及时察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寂静无声。冯岚本已虚弱不堪,此刻听得此言,心防尽崩,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扑簌簌地哭了出来。她一手捂腹,一手捉住榻边的被褥,整个人缩成一团,泪水如决堤春水般止不住地涌出,似要将她压抑多日的惶恐与无助尽数倾泻。
邓绥坐在榻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劝慰,指尖轻抚她背脊,仿若安抚啼哭婴儿的母亲一般温柔:“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贵人宽慰。”周慎起身行礼,随即伏案开方,笔走如飞,“臣已拟一安胎固本之方,以平气血、镇胎动,三日为一疗程,十日可见效。但冯美人需绝对静养,断不可再闻任何含香之物,亦需远离血热之物,以防再犯。”
“多谢周太医。”邓绥点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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