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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喜
    未央宫前殿,晨曦破云而出,金光宛如刀锋,从飞檐翘角间斜斜刺入大殿之中,斑驳映照在朱漆柱与金砖玉阶之间,如碎金泼洒,又似时光锥心。

    邓绥端坐于龙榻之侧的紫檀案后,珠帘半掩,她身着素缟朝衣,眉眼清冷,唇色泛白,像极了一尊美玉般的执政塑像。她双眸微垂,指尖却紧扣案几,借那刺骨的疼痛强撑着神志清明。

    昨夜,她批阅奏章至三更灯尽,又亲入宣室殿为刘肇试药,辨药性、记脉象、试汤剂,至五更未曾合眼,方才草草梳洗、步入朝堂。帘后微风穿堂而过,将她身上的药香与血腥气轻轻掀开,落入百官鼻端,却无人敢议。

    忽听大鸿胪疾步出列,捧着一轴急报竹简,沉声禀奏:

    “启奏贵人,陇西郡急报!昨夜羌人夜袭冀、番、令三县,焚毁粮仓、劫掠庐舍,百姓死伤,官军不敌。郡守急请朝廷拨兵镇压!”

    殿上霎时一片寂然,众臣面色凝重。

    邓绥闭眸片刻,撑起沉重的身子,手指在一旁舆图上滑动数寸,指尖落定之处,正是羌人滇零部落据地。

    “可是先零羌所为?”她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铁。

    大鸿胪肃然应道:“贵人明断,正是滇零部族余众。”

    她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刘肇昔日亲授的羌地密图。她咬牙道:“传旨护羌校尉,不必贸然出战。命其以五百精骑断其盐道;再以新市茶马互市之利为饵,分化诱降。”

    言未毕,一阵仿若利刃剜脑的剧痛从太阳穴轰然炸开,仿佛有烈火在血管中狂奔,冷汗瞬间渗透衣襟,背脊如坠冰窟。她下意识握紧案几,指节泛白,血色从唇角悄然溢出。

    “贵人!”侍书眼尖,立刻趋前递上帕子,低声道:“要不要……退朝?”

    邓绥微微一颤,却坚定地摇头,袖间用力拭去唇角血迹,咬牙坐直,重新展开竹简,气若游丝道:“继……继续。”

    朝臣之中隐隐有几人动容,却无人出声阻止。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她以命搏政,接连应对诸多大事:

    ——漕运迟滞,她提出沿河分段运输、商民协力,以货换力,巧用“征商合船”之法补军粮,借现代物流思维一以贯通;

    ——南阳蝗灾,她启用“以禽制虫”旧策,遣太农调鸭群入灾区,每百斤蝗赐粮一斗,以鼓励捕蝗;

    ——诸侯宗室奏请加爵,她借“推恩令”分封子弟,以分其势、固其忠,既解边地之威,又笼络旧贵族之心。

    每下一道令,朝臣间便有一人低头、一人动容。那原本伺机而动的轻蔑、怀疑与不屑,像初雪遇阳光,一寸寸在她执政之威中溃散。

    却无一人看见,她纤薄的身影背后,案几之下早已浸出一摊红斑,唇齿间咬出的血,顺着下颌无声滴落。

    “还有本奏否……”她声音几不可闻,却依旧撑起风骨。

    此时,一道冷冷的声音突兀而起,“臣奏本!”廷尉张酺踱步而出,身披深青官服,手捧朱简,大义凛然,“臣劾邓贵人逾越内宫之礼、干涉朝政之法。女子临朝,自违天道纲常,有辱祖制,臣请立废!”

    此言一出,殿上震动。

    珠帘之后,邓绥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她咬牙强撑着站起,猛地一掌击在案几上,茶盏翻落,热水洒落裙摆,她却无知无觉。

    “张廷尉——”她声音中竟多出一丝嘶哑的悲壮,“你读《汉书》,可知高皇后称制八载、四海归心?吕后、窦太后皆曾临朝,何来违制之说?朝有不君,谁来正纲?”

    但话音未竟,天旋地转猛然袭来,一阵剧烈眩晕席卷她的全身,她眼前骤然一黑,连身后侍书的惊呼也听不真切了。

    下一瞬,只听“砰”地一声。

    邓绥宛如折翼之凤,从玉阶之上重重倒下,帛带飞散,朝冠滑落,晨光之中,她的身躯静静横陈在赤金玉阶上,犹如沉睡的雕像。

    宣室殿内,沉沉药香未散,炉火尚温。刘肇正倚榻阅奏,眉宇间尚带病色。忽闻殿外一阵急促脚步,未及通传,郑众已跌跌撞撞闯入,声如利刃:

    “陛下!邓贵人于朝堂晕厥,已由太医急送回兰林殿!”

    “哐啷——”

    瓷盏失手落地,药汁溅得满案狼藉。刘肇面色骤变,未着履袜,踉跄起身,一把扯过龙袍披于肩头,顾不得还湿的鬓发与尚未稳固的病体,便如狂风骤雨般冲出殿门。

    “陛下不可,龙体尚未稳定,不可出宫啊!”几名太医跪地阻拦。

    “让开!!!”

    一声怒吼震碎了宣室殿的宁静,他的眼中血丝密布,脚底踏过碎瓷与火屑,却毫不在意。那一刻,无人敢拦,一个垂病的帝王,竟如濒死的狼,带着撕裂天地的疯狂,向兰林殿奔去。

    兰林殿内帘幕尽卷,烛火通明。

    邓绥已被安置在软榻之上,太医令、太常、御医数人围坐在榻旁,神情凝重,针灸、汤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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