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断义绝
那个钱袋。
浑身都在发颤,她抬手接过那个钱袋。
两家十几年的交情到头来,竟只值一袋银两。
有一会儿宁璇说不出话,像被人猛猛地打了耳光。
窘迫,不可置信,绝望。
这些情绪比外头的冷雨还要迅急,劈头盖脸地砸向她。
“好……”她捏紧指骨,连同那半块玉佩,提着气道,“我知晓了。”
“烦请你替我向你们老爷与夫人转达,多谢他们的馈赠。我知晓他们的难处,但我父亲并非贪官,也绝未做过对不起百姓与朝廷之事。”
“今日一别,宁璇不知来日可还会有机会与他们相见。”
她掷地有声道:“此后是生是死皆是我一人的造化,两位再不必记挂,只当是缘分已尽。”
“双亲已逝,父母之言作废。我与容清之间就此陌路,不复纠葛。”
话音刚落,她直着竹似的腰杆,离开这片心碎之地。
……
忆及此事,尽管已过去一个多月,宁璇仍旧有些难过。
是她高看了人心。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容家想要明哲保身,在情理之中。
至于从头至尾没有音讯的容清是否知晓她曾去过容府,也没什么好想的了。
前尘的种种羁绊随着那场大雨被冲刷干净,她宁璇与他们已是恩断义绝的陌路人。
哪怕真的撞见,他们只怕比她更想装作互相不认识。
宁璇自嘲一笑,歪头枕在胳膊上,伸手拨弄着窗棂外那枝顺着墙根爬上来的藤叶。
野草只消一场雨,就能穿破石头的罅隙长出来,向上汲取阳光。
她需得像这株藤草,攒劲钻营出一条活路。
大抵人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她的心思又歪到钟晏如身上。
那日他的话惹得她心底躁乱,难以定夺。
以至于这几日她一见到少年,下意识便错开眼神。
对方却是老神在在,并未表露出半点着急意思。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她颠来倒去地琢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将钟晏如彼时阴鸷的一面忘却在脑后。
连同害怕、生气,都去到了九霄云外。
*
是日天高云淡,颇为凉爽,正适合宴饮。
钟晏如今日照旧着一身素衣,面上没什么神情。
宁璇立在他身后,见他似无食欲,便先替他倒了杯热茶。
极给面子地接过茶盏,钟晏如拨了拨浮沫,啜饮两口。
成帝姗姗来迟,身后一步外亦步亦趋跟着一位着玄色道袍的男子。
两人侧首交谈甚欢,恍若无人。
待她看清男子的相貌,宁璇心里一惊。
这人鹤发苍苍,叫人看了以为是位垂垂老者。
可他正脸却是至多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眉心一点胭脂红痣,红得刺目。不知是天生的还是用朱笔描画上去的。
更让宁璇惊讶的是,这人竟被允许坐在距离成帝最近的一张桌前。
便是钟晏如,亦被他压了一头。
所承圣宠,可见一斑。
这人是何身份?她不由得好奇。
“诸位今日不必拘礼。”成帝执起酒樽,不过里头盛着的是清茶。
得他这一句,众臣方才敢动筷。
桌上的菜肴自是跟以往不同,皆为素食点心。
苦了御膳房内的庖子们,变着花样法子做出肉味。
此外,国丧期内,宴上禁止出现管弦歌舞。
少了舞乐伴和烘衬,气氛显得稍许寡淡,众人交耳絮语的声音也有意放低。
“宁璇,将目光收一收。”
“那人的法号叫做净潜,是一名炼丹的术士,据说能炼出灵药,令人长生不老。”少年循着她出神的方向看去,介绍道。
“纵然他看起来年轻,实则已有四十三岁。”
钟晏如刻意咬重“四十三”这三个字眼。
“……”被他看破心思,宁璇像被踩中尾巴的狸奴,张皇地转开眼。
不想遥遥又与另一道目光对上,那人是!
短短一瞥间,宁璇掐紧袖中的手,垂首朝后缩了一步,借旁边摆着的菊花掩蔽面容。
缘分造化有时实在是古怪,你越不想某些事情发生,事情偏就会发生。
宁璇原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容家,能够不悲不喜。
但在认出少年的那一瞬,心脏背叛了她,不受控地揪紧。
尽管他与她已有两年多不曾见过面,只以尺素往来。
几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韶光,相伴的情谊哪里能说割舍就割舍。
少年芝兰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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