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林妍的调查结果放在我桌上时，我正在审阅许念念复原的那份并购合同。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纸面上，那些字句排列得如此完美，连标点符号都无可挑剔。

    “许念念，18岁，市一中高三学生，成绩年级前十。”林妍站在办公桌前汇报，“母亲许玉华，慢性肺气肿；父亲许强，酗酒且有赌博史。”

    我翻到医疗记录部分，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上个月住院的账单还没结清，金额对普通家庭来说确实不小。

    “要拒绝她吗？”林妍问，“她刚才打来电话了。”

    我合上文件夹：“不，让她来。”

    当许念念站在我办公室时，我刻意保持着距离。

    她比昨天看起来更加稚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手指不安地绞着书包带。

    “我需要一个临时记录员。、我公事公办地说，“每周三、五放学后和周六全天，时薪300。”

    她的眼睛瞪大了，像只受惊的小鹿。

    三百对她这样的家庭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有问题？”

    “没有！谢谢陆总！”她的声音突然有了生气，嘴角微微上扬，“我明天就能开始。”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会议室，却听到她在身后小声说：“我妈妈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加快脚步离开，不想承认这种陌生的情绪波动。

    第一次工作会议上，许念念的表现再次出乎我的意料。当技术总监口误说错数据时，她竟然直接指了出来。

    “第三季度的增长率预计在15%左右……”戴金丝眼镜的王总监说道。

    “不对，”许念念突然出声，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您刚才说的数字和PPT第17页的图表不符。”

    会议室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包括我。

    王总监皱眉翻看文件，然后脸色变了：“她说得对，是我口误。应该是25%。”

    会议结束后，我把许念念叫到办公室：“你怎么发现的？”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那些数字……在我脑子里会自动排列组合，错误的数据就像……走调的音符。”

    这个比喻让我挑了挑眉。

    大多数人看数字只是数字，而她竟然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沉科科技最初是做音乐识别软件的。”我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自己的多话。

    许念念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后来为什么……”

    “去工作吧。”我打断她，转身走向里间办公室。

    关上门，我揉了揉太阳穴。

    这种分享个人经历的冲动很不像我。也许是因为她眼里的光芒太像……

    不，不能再想那个人了。

    我拉开抽屉，取出药瓶，倒出一片白色药片。

    医生说我早该停用这些抗抑郁药了，但有些夜晚，没有它们我依然无法入睡。

    “陆总，这份文件需要……”许念念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我猛地抬头，看到她站在半开的门前，手里拿着一叠纸。我们四目相对，她的视线落在我手中的药瓶上。

    “抱歉，我敲门了，但您没听见……”她慌乱地后退。

    “进来。”我把药瓶塞回抽屉，声音比预想的还要冷硬。

    许念念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把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您要的季度报表，我已经整理好了。”

    我翻开文件，发现她不仅整理了数据，还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异常波动。这种细心程度远超我之前的助理。

    “做得不错。”我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

    她微微笑了，那笑容让我胸口莫名发紧。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我突然注意到她右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和我的一模一样。

    “还有事？”我问，因为她站在原地没动。

    “我……”她犹豫了一下，“我想问，您需要我倒杯水吗？为了……那个药。”

    我握笔的手顿住了。

    大多数人看到上司吃药都会假装没看见，这个女孩却直接问了出来。

    “不用。”我简短地回答，“去工作吧。”

    她点点头离开，轻轻带上门。

    我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抽屉里的药瓶像一块烧红的炭，即使看不见也让我坐立不安。

    下午四点，林妍敲门进来：“陆总，许小姐该下班了，但外面雨下得很大……”

    我走到窗前，雨水正猛烈地拍打玻璃。透过雨幕，我看到许念念站在大厦门口，把书包顶在头上准备冲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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