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录
开云雾。
“诸位,在下倒有一段江湖旧事,恩怨纠葛二十载,血雨腥风三千里,可有人愿听我说道?”
赵斐讶然侧首,狐疑看“他”。
茶楼比方才更静了三分。
跑堂拎着铜壶僵在过道,壶嘴滴下水珠在青砖上砸出个浅坑。
“喂,小后生……”
西侧天井旁的那桌,有个穿青绸衫、员外打扮的中年人。
他斜倚藤椅,折扇叩了叩扶手:“景州虽不是运河重镇,但也是连接山东、北直隶的名城,每日应接南来北往的游人,咱听的故事多了去。”
“就是,”青衫员外旁桌是个老童生,花白胡子一抖,“你这小后生,胎毛未褪,能讲出什么名堂?”
明桂枝笑道:“诸位安心,我这故事少不得江湖恩怨、血海深仇,更有红妆劫掠的蹊跷事、十年一剑的报冤录。”
“他”将茶盏轻搁,眼中波光流转。
“一桩桩奇案连环相扣,一重重迷雾渐次揭开,包保大家听得惊心动魄,欲罢不能。”
青衫员外本在慢条斯理拨弄玉扳指,听得这精彩文白,又听满堂茶客议论纷纷,不由转头定睛细看。
但见明桂枝一袭黛色绸衫,衣袖临风微动,眉目胜工笔描就的精致。
那员外当下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扣。
他指着说书先生道:“说书的,且将你惊堂木借与这位小友,老郑我倒要听听,他这小公子哥儿,如何讲得比你这江湖客还惊心动魄。”
说书人攥着油光发亮的惊堂木,喉间发出含糊的“嗬嗬”声。
这惊堂木用的并非什么名贵木材,却是师祖传下的饭碗,岂能随意交给别个?
同行就罢了,对方还是个茶客。
那郑员外笑了笑,从袖笼掏出一枚银锭,唤跑堂递到说书人案前。
“说书的,按江湖规矩吧,”他说:“若这小哥说得锦绣满堂,这二两银归他润喉;若他说得鸦雀无声,便权当添你夜宵钱。”
四周茶客早忘了嗑瓜子。
银锭旋落在说书人的领赏漆盘,嗡嗡震颤。
一如高手过招前的剑鸣。
“祖师传下过规矩……”说书人沙哑吐出半句,却被银锭寒光晃了眼。
“喂!”郑员外冷笑:“说书的,你在这儿说足一天,能讨多少银钱?”
说书人撇了撇嘴,不情不愿交出惊堂木,搁在跑堂的托盘里。
那惊堂木沉甸甸的,也不知是黄杨还是榉木。
明桂枝拿在手里左右打量,又翻转抛了抛。
“允书兄,你看。”
赵斐轻轻蹙眉。
那人笑得明媚,把惊堂木往他眼前送,像年画里的献宝瑞兽。
“你不是失魂症么?” 他低声问。
“他”答:“我这失魂症有点怪,偏偏只记得有趣的事。”
说罢,惊堂木一拍,震出茶汤圈圈涟漪。
“话说,前朝的时候,江浙漕帮有个少舵主,姓唐,名唤泰斯。他精通海运,常押运与东洋贸易。却说那日,唐少舵主押着三十艘漕船过钱塘江……”
明桂枝把《基督山恩仇录》的故事移花接木,化作中国古代背景,娓娓道来。
……
酉时一刻。
方靖匆匆走近停云楼,暮色已浸染门楼。
灯火初上,照得人影憧憧。
他抬手拂去肩头细碎雨珠,听见堂内一声惊堂木炸响,满座喝彩如潮水翻涌。
却转瞬,喝彩声变成叹息声、哀怨声。
“他没死!唐泰斯他命硬着呢,绝对还喘着气!”
“唉,五十丈高的悬崖呢……”
“他要是嗝屁了,那范立亚大人教他那些番文、算术,岂不是全白瞎了?”
方靖疑惑,也诧异:早间他离席之际,说书人念的是明、赵两家四代宿怨……
唐泰斯是谁?
范立亚大人又是哪位?什么番文、算术?
什么五十丈的悬崖?
方靖夹着半湿的油纸伞往人堆里挤,皂靴险些被踩掉。
上午空荡荡的楹联柱旁,竟有赤脚汉子蹲在础石上,伸长着脖子往天井那边瞧,又侧着耳细听。
浓烈酒气、花生瓜子的油脂味与煎饼味混合。
停云楼全然没有半点原先的闲适恬静。
方靖眉头皱了又皱。
他尽力往里挤,马皮靴尽是污渍,衣衫皱得勾丝。
好不容易挤到厅堂,耳边传来一声猛喝:“你个傻子,悬崖下面是海,唐泰斯死不了!”
是个穿油亮短打的鱼贩子,他揪着身边绸衫客的衣襟,两人鼻尖几乎抵在一处。
绸衫客丝毫不让:“放你祖宗的罗圈屁!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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