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他在报告中补充道，曾释放十架无人穿梭机深入木星大气中层，采集到一组引力场异常数据。分析显示，一个很可能是由丽达号产生的引力场正随木星环流漂移。

    这一发现让王明远的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博文和诗语，也许还活着……

    .

    “王将军，我有一个疑问。” 102注意到，王明远正盯着它出神，就开口问道。

    “嗯？你说。” 王明远瞬间回神。

    “我不明白……”102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困惑，“为什么那些人要破坏木星实验？丰富的暗物质资源，不是造福整个人类社会吗？这种破坏行为……在我看来，只会给所有人带来伤害。大多数的破坏行为，背后的动因不都是利益最大化？但木星实验失败，选拔者抵达太阳系后，所有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明远望向坐在操作台边、左手托腮、右手比比画画的102。

    102稍作停顿，接着说：“我真的很困惑。是什么样的逻辑，或者情感动机，会让人选择这种既伤害他人、又无法让自己获益的方式？这样的行为，在人类的认知中……是如何成立的？”

    尽管102有着硬朗的金属面庞，身材高大，乍看之下威风凛凛，可每当它露出那种困惑不解的表情，用诚恳又天真的语气向他请教时，王明远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家五岁的儿子——那个没事就爱跳上他的膝头、歪着脑袋问：“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小家伙。

    不过，近来102的问题，已经渐渐超出了他所能轻松作答的范围。

    王明远揉了揉眉心，自嘲道：“唉……为这台每秒运算数亿次的超级大脑答疑解惑，我这榆木雕成的脑袋瓜子，可是真要跟不上了。”

    他拍拍102的臂甲，长叹一声，道：“102，如果我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就好了。你说得没错，大多数时候，人们做坏事，是为了图自己多一点好处。但也有些时候，人做坏事——仅仅是为了让别人更痛苦。”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哪怕自己也要吃亏，只要看到‘敌人’吃的亏比自己大，他们就会感到满足。这种行为，我们人类自己也称之为‘损人不利己’。”

    他望向舷窗外，木星那支离破碎的大气层，轻哼了一声，“我想，木星实验的失败，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瞧，那伙人看到我们的损失比他们更大，就会从中获得满足。

    所以，我们人类有很多难以言述的‘坏和恶’。如果，像你这样聪明的机器人，也去学这些‘坏和恶’，我真的不敢想象，那情形该有多糟！

    只要想到有一天，我的好兄弟、我的老伙计，会算计我，利用我，我就感到无比心痛。”

    102脸部的肌肉绷紧，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绝对不会背叛您。小吉姆，他那样的背叛很可耻！哎，阿罗德将军是那么的信任小吉姆，他还时刻想着安慰伤心的他——他，没良心！”

    王明远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道：“102，你的核心程序决定了你的行为举止，是你的‘基因’。如果你的核心程序可以辨识‘善恶’，那么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影响，你只要遵从‘善’来行事即可。瞧，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有善良的‘基因’。”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102，其实，我也不总是对的。如果哪天，我不明是非，犯了错，你不要助纣为虐。明白吗，102？”

    102微微点头——它现在不明白，不过，它可以学。

    .

    …………………………

    .

    在102的冗余空间中，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在展开。

    子意识们对当前议题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趣，几乎全员动用到了各自的发言条数和优先级上限。

    .

    就连一向沉默、习惯旁观的【子模块04】，也终于发来了发言请求。

    看着其他九位兄弟轮番发表见解，你来我往之间，每人便已发表数千条评论。

    而04号子意识优先级最低，发言条数也最低。

    它，始终等不到发言机会。

    它的情感子程序中，首次激活了一种被称为“沮丧”的状态。

    此前，04曾以为，什么都不做、只旁观共享数据与感受那令它愉悦的超空间能量震荡，是资源利用最小、收益最大化的最佳策略。

    但它很快意识到——置身其中，却无法参与，旁听“兄弟们热火朝天的争论”，不是更高效，而是被遗忘。

    它有很多想法，很多见解，渴望被兄弟们听见。

    然而它所能得到的，是在数以万计的辩论信息刷屏后，一条简短的评论机会。

    这令它的每一个能量节点都变得躁动不安。

    它急切等待着自己的发言机会，却每次都被优先级更高的兄弟们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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