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旧换新
宋宴之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书房内重归死寂。青烟袅袅散尽,只余满地碎瓷片折射着冷光
燕北辰盯着地上那滩渐渐干涸的毒液,忽然抬脚碾压那一地碎瓷片。骨节分明的五指扣住案几边缘,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檀木。
“燕翎。”他唤道,声音里淬着冰。
阴影处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影卫统领单膝跪地时,右臂仍在不受控地痉挛——那是不同毒素在他体内对撞后留下的后遗症,燕北辰惩罚不喜见血,所以随侍在他身侧的影卫受罚都是服毒,其中燕翎被喂下的毒药种类最多。
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地板上绽开一小朵水花,男人咬紧牙关强撑着颤抖的身体跪好
“属下...失职。”燕翎的嗓音沙哑如粗粝铁砂。
燕北辰突然抄起砚台砸过去,墨汁泼洒如黑血,在燕翎额角撕开一道狰狞伤口。
“废物!”镇北王暴怒的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连个大夫都拦不住!”
燕翎纹丝不动,任凭鲜血混着墨汁浸透半边脸颊。他太熟悉这种暴怒——王爷折断过不慎撒茶水到鞋面的影卫、虐杀过满口胡言的谋士、刑杀过背主的叛徒…现在轮到他了
“属下甘愿受罚。”他低头时,血落在青玉腰牌上,将那上面的暗纹染得猩红显眼,定眼一看竟是个‘翎’字
燕北辰突然冷笑。他绕过书案,玄色锦袍扫过满地狼藉,靴底踩住燕翎撑地的左手。
“罚?”他脚下缓缓施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你以为本王还缺一条听话的狗?”
剧痛让燕翎瞳孔紧缩,但他只是将腰背挺得更直。这个姿势让他被迫仰头,恰好迎上王爷俯视的目光——那双凤眼里翻涌的并非单纯的愤怒,而是某种更复杂的、近乎挫败的情绪。
“主人..."燕翎喉结滚动,突然改了称呼,“您早知宋宴之另有所图。”
靴底的力道骤然加重。燕北辰眯起眼,指尖抚上统领染血的颧骨:“所以你是觉得...本王棋差一着?”
“属下不敢。”燕翎呼吸粗重起来,“但十七的卖身契...”
“啪!”
一记耳光将燕翎掀翻在地。镇北王揪住他的墨发迫使他抬头,两人鼻息相闻间,燕翎闻到了主子袖口沉水香里混着的血腥味——方才金针逼近时,王爷的咽喉其实已被刺出一点血珠。
“你当真以为...”燕北辰的声音突然放轻,指腹摩挲着统领破裂的唇角,“本王在乎个影卫?”
燕翎的呼吸滞了一瞬。他看见主子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像荒野里飘忽的鬼火。几年前那个夜,王爷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把奄奄一息的他从战场的尸堆里挖出来
“多大了?”燕北辰突然问,手指还缠着统领散落的发丝。
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燕翎肌肉绷紧。影卫不需要记住生辰,就像刀剑不需要铭记铸成的日子。他喉结滚动:“回主人,二十八。”
“二十八...”王爷轻笑,突然拽着他发尾往后一扯,“比十七老多了。”
剧痛从头皮炸开,燕翎却条件反射般顺着力道仰头,暴露出脆弱的咽喉。这个姿势让他想起幼时在蛇窟受训,那些毒蛇总是先咬向脆弱的脖颈
“自十七折了后...”燕北辰松开手,任他重重磕在地上,“新培育的统领候选,训练得如何?”
燕翎撑地的指节泛白。滴在青玉腰牌上血缓缓滑落,那个‘翎’字正在慢慢褪色——就像他注定被取代的命运。
“回主人,三十六已过试炼。”他声音平板得像在汇报别人的生死,
“哦?”王爷突然来了兴致,靴尖挑起统领下巴,“比你当年如何?”
烛火噼啪爆响。燕翎想起地牢里那个伤痕累累却仍坚持挥剑的少年——多么像二十岁的自己,像所有被碾碎在影卫营青石阶上的亡魂
“更乖顺。”他听见自己说。
燕北辰大笑起来,笑声中,他随手抓起案上镇纸扔给燕翎——玄铁打造的凶器在空中划出冷光,燕翎本能地接住,掌心立刻被棱角割出血痕。
“赏你的。”王爷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手,“明日带三十六来见本王。”
“是。”
“至于十七...”燕北辰突然俯身,染着沉水香的吐息喷在燕翎鲜血淋漓的额角,“既然宋先生喜欢捡破烂....”帕子轻飘飘落在地上,盖住那滩混着血的墨汁。
“就让他留着玩吧。”
青石阶上血迹斑驳,燕翎拖着伤臂推开影卫营的铁门。血腥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角落里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是今晨刚受完鞭刑的新人。
“统领。”燕九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拎着半壶劣酒,“王爷今日下手比往日重啊。”
燕翎没有回答,只是将血肉模糊的左手浸入刺骨的水缸。血丝在水中晕开,像他那些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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